她也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半梦半醒间,感觉有水砸到她脸侧。
轰——
雷鸣震天,闪电照得亮如白昼,随后周围的大树被风刮得猛烈摇动。
暴雨来了。
她睁开眼,抹了一把冰凉的雨水,回头看周围的人都醒了。
人们四处张望:“下雨了吗?”
以为只是下雨而已,谁知道这是特大暴雨,一直下了大半个小时。人们没地方躲雨,浑身湿透。
她隐约听见那轰隆隆如火车般的声响,该不会是山洪吧?她一下子坐起来,朝远处河边望去一眼,喉咙一瞬间窒住了。
她看见了什么……
混杂泥沙的洪水波浪滔滔,滚动着像一个巨大的漩涡,疯狂朝着山脚边扑来,稍退去,又以更汹涌的势头扑来。暴雨还在不停地下。
河里正在涨水。
“快跑!”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所有人一骨碌全爬了起来。
她环视一圈,一眼看见了距离五米远的地方有棵树干粗壮的大榕树。她赶紧回头招呼她妈妈的手,一把抱起沉得要命的弟弟,指着那颗大树:“快过去!”
暴雨打得眼前的路都看不清了,她拨开湿漉漉的刘海,竭力要看清前方,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确定她妈妈跟上了。
底下的洪水已经开始涌过来了,汪洋一片,她手忙脚乱地先把弟弟递上了树,让他爬上去:“抓牢得住吗?”三四岁的孩子哪有什么力气,她死活没办法推他上去。
树上早就人满为患。在灌木林里,只有这一棵榕树足够粗壮,要好几个人抱才能抱得住,能挡得住洪水。忽然有人说:“把他给我,快点!”她抬头见是那疤痕男孩,他把手伸了下来,她迅速推弟弟上去,他便扶着她弟弟,让他坐上了树杈。
他抬头看了一眼,似乎见到了恐怖的东西,对她大吼:“快爬啊!洪水涨上来了!”
她心猛地一跳,连忙手脚并用,费力爬了好久,才上到了树杈上。再回头看,正好看见她妈妈在往上爬,洪水已经涨到了她妈妈的膝盖。
和她妈妈一起爬上树的,还有好几个人,都拼了命爬。树上开始有人喊:“别上来了!再上来人,这树杈压不住要跨的!”
洪水不断地涨,淹到了爬树人们的脖子,他们不得不仰着头更用力地爬。
“疯了吗,让你们别爬了!”
树上的人吵闹得厉害,骂声遍天。
的确,树杈开始摇摇欲坠。扶他们上来,这树杈说不定就要塌掉。
陆蔓君这么想着,还是下意识扶着树杈,使劲把手伸下去,要去拉她妈妈的手。忽然看见一条腿比她还快,伸下来狠狠地踹在她妈妈的肩膀上。她妈妈受痛闷哼了一声,手没了力气抱不住,掉了下去,被洪水倏地卷走了,一下子没了影子。
她几乎没能反应过来,手还伸长着,目睹着她妈妈被卷走了。虽然她跟这妈妈才认识两天,但毕竟这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的唯一亲人。
她眼泪一下子冒出来了,回头隔着泪水想看看是谁干的。人太多了,她一个一个看过去,人们木着一张脸看她。
只有男孩抱了一下她的肩膀,骂道:“哭个屁啊,我爹妈早就死了我也没哭!”
他们不知道在树上待了多久,直到天色亮了又暗下去,洪水才缓缓退去。等他们下地的时候,发现到处都是死死抠着树干的尸体。
她不忍看下去。
她不会蠢到这时候找她妈妈的尸体,心里到底还是有点难过。
蛇头们从树上爬下来,清点了一下人头:“十五个!听好了。真是天都在帮我们!我本来想白天轮岗两个人比较好闯,现在更好。洪水刚退,他们肯定还没派人过来!趁着这个时候,钻过铁丝网!赶紧冲过去!下了水他们就不会抓了!”
出发时,几乎有三十多人,现在只剩下十五个。而蛇头们似乎习以为常,甚至眉头也没皱一下。
正这么说着,就听见警犬叫的声音,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踩草声,还有人说话声。众人毛都竖起来了,蛇头急了,拼命招手:“快跑!”率先跑在前头。
有人立刻一跃而下,随着斜坡冲到了底下。
陆蔓君抱起她弟弟,不要命地跑。
似乎是这边的动静引起了注意,她边跑边听见那头声音冒出来:“不许跑!”
砰——
她回头看,正好看见一个人朝天开了一枪,心脏不由自主震了一下。随即见他身后涌现出几个人,朝着他们这边冲过来。警犬冲他们猛吠着,疯了似的狂奔过来,踩得树枝响。
过来了!
她头皮发麻,偏偏弟弟沉得要命,跑不快。她一边跑,一边感觉喉咙火辣辣,呼吸困难,肺挤不出空气来了。她发誓这辈子都没这么拼命跑步过,腿都跑得没了知觉。
眼见生锈的铁丝网越来越近,她心跳就越来越快。
铁丝网破了不少大洞,正好容一个人过去。她先把弟弟推到对面,随后自己弯腰钻了过去,跑得太急,一不小心就被铁丝割破了手肘。
她顾不得疼,她更不敢回头,只顾着按住伤口继续往前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