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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1(五)朝廷自有羁縻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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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不断恶化的漩涡中,中小地主,中小作坊主的子弟们对整个旧时代充满了憎恨。横行不法的洋人、军阀的剥削,买办的洋货入侵,城市新兴作坊主抽骨吸髓的压榨。谁是罪魁祸首?北洋统治的时候,那就是北洋。于是大批的进步青年南下广东,去考黄埔军校。

中小地主子弟会支持“平均地权”甚而**?显然不是嘛。他们去黄埔的目的就是为了推翻北洋的统治,打碎这个旧世界。

“你说的我明白,但是,你没有办法解释在推翻北洋之后,还会有人继续革命。”

“当然要继续革命!”李颖修大叫起来。“打垮了北洋,常凯申同学能改善这些问题吗?”

929年关税谈判,明面上是关税平等,但实际放弃了关税保护。面对的是美欧完成工业化后的商品倾销和资本挤压。随后,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夹缝中发展起来的中国民族资本大规模破产。

没有破产的那些呢,制造品没技术优势,没数量优势,那就只好价格优势了。价格优势怎么来的?更残酷的内部剥削。更大范围的传统经济破产瓦解。于是,破产农民和进步青年,将憎恨的目标转向买办。他们投身于**,要摧毁常凯申所代表的买办经济体系。那些进步青年不是什么高级领导人,而是千千万万高喊着为了新中国,前进而舍生忘死的基层指导员。

“你要知道,摧毁传统乡村经济的,不是**,而是买办。乡村农民,中小地主种粮竞争不过美国面粉和东南亚大米,开作坊不是大城市新式作坊和洋货的对手,还要承受苛捐杂税的盘剥,所以只能破产。破产越多,憎恨越烈,愿意追随毁灭旧世界的人越多,飞蛾扑火的热情越高。”李颖修最后总结说。

“我们不是买办。”楚剑功反驳道。

“对,我们不是买办。但摧毁农村自给自足自然经济的过程中,我们同样有可能成为广大失地农民和破产地主憎恨的目标。如果所有的破产地主和自耕农飞蛾扑火一般来和我们拼命,你怎么办?我退一步还可以做胡雪岩,你呢?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说了这么多,你准备怎么办?”

“话题回到缫丝厂。”李颖修说,“我决定在广东境内,选取一些田地,作为专用的桑田。我尽量找一些自耕农,避开大地主。这些自耕农呢,我会指导他们,成为专门的养蚕户。然后我们将这些养蚕户,组织起来,建成一个收茧络。”

“这个收茧络,就是我们在乡村建立组织的开始?”

“太对了。由于我们控制着下游的缫丝业,那么这个收茧络自然会受到我们的控制。以后,我们按同样的方法建立收粮络,建立商品粮体系。”

“最后将这些络统合起来,改组成基层的农村政权。”楚剑功插嘴说。“最后,进行土改。”

李颖修不由自主的皱了一下眉头:“土改……还是到时候再说吧。”

楚剑功又想到另一个问题:“控制缫丝业,你有把握吗?”

“人力无法战胜机械,乌合之众无法战胜组织。实际上,自工业革命以来,欧洲的丝织业已经进入机械时代,丝绸生产技术已经超过了中国。”

从750年至50年这段时期,是中国桑蚕的养殖朝着更为科学的方法取得明显进展的时期这个过程是与养蚕从农民的家庭养殖更多地向绷丝厂或较大的产丝企业养殖转移相一致的。尤其是在意大利,许多埋头苦干的科学家和农学家就桑蚕的生活习性进行了实验井作了大量观察。这些习性关系到桑蚕产丝的数盈和质盈。他们的研究发现对增加蚕丝生产工业的效率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不仅是在意大利,在世界其他地区也是如此。实验表明,对词养蚕幼虫的养蚕房人工升温是极为有利的,这可以避免温度有过大的变化。为保持蚕的健康,人们发现充足的通风和相对干操的空气也是重要因素。

“所以我们要建立温室。给养蚕户贷款。”

“只要他们找我们借钱,他们就会服从我们,习惯我们的纪律,习惯我们做事的方法,最终习惯我们的思想。”

“现在我们说回缫丝业。英国人和意大利人、法国人,已经设计出了各种各样的手动机械。现在最通行的是25发明的希思科特缫丝机和鲁瓦耶捻丝机。更重要的,是采用蒸汽锅炉来处理绞丝。”

“机械方面,需要采购吗?‘

”采购几台样机就够了,这些机械的结构很简单,在另一个时空,继昌隆丝行就是自己仿造的缫丝机械。”

“对我们来说,更重要的,是工人的组织,建立一个近代的企业,实现组织化生产。”

“我们控制丝绸的利润能有多久?”

“外国的桑、蚕品种不好,要垄断丝绸的利润,关键在于控制蚕种和桑种。”

“你对缫丝业怎么这么熟悉。”

“因为我的有一篇论文就是《继昌隆与民族资本》,里面的主线就是中国缫丝业的发展。对了,自动梳丝机是在0年发明的,但实际上,目前已经具备了制造它的一切技术条件,找几个老工匠和织丝工人,我给他们讲讲要点,他们应该能够将梳丝机造出来。”

“太乐观了。”楚剑功不以为然。

“造不出来也没关系。”李颖修笑了,“我们最重要的目的,不是赚钱,而是用缫丝业,将农村剩余劳动力进行工业化的组织。”

“是啊,组织万岁。你为什么不仿效英国人,从棉纺织业上着手呢?”

“因为棉纺织业的技术优势在英国人一边,而丝绸业的总体技术优势在我们一边。至少在桑、蚕的品种,以及生丝的质量上是这样”

“而且,”李颖修补充说,“相对于棉纺织业和粮食加工,缫丝业的影响面比较小。这样,我们可以从容的摸索经验。万一有些事情我们做错了,局面也不至于败坏到不可挽回。”

7月9日黄埔

荒凉的黄土高原,沟壑纵横,大风吹拂之下,三面大旗猎猎作响。左边的大旗上大书“彰武军节度使”,右边的大旗上写着“骁骑卫大将军”,中间的方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李”字。旗下站着一人,金盔金甲,手持金剑。

他的面前,一派军官单膝跪地,那大将军说道:“监军建在队上。”只见那一排军官的头顶上飘出一排排的金色的数字:

忠诚+0,勇敢+0,团队+0,必杀技发招率+50%……

一排金光乱晃,楚剑功耳朵里嗡嗡作响,他又惊醒了。

自己又做怪梦了。上次做这样的梦,是朱雀军在湖南开营的时候。而这一次,是黄埔讲武堂开学。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不知道以后开陆军大学会梦见什么。

拥有一支传奇般的干部队伍,义无反顾,舍生忘死,可谓每个统帅的梦想吧。

但是,从来就没有传奇。指导员,也不过是冰山露在水面上的部分而已。深藏于水下的,是如同蛛般的组织。自己梦中那魔力般的口号,真正的版本是“支部建在连上”,支部,由具体的成员组成的组织,而非形单影只的孤胆英雄。如果组织毁灭了,就算把每名士兵都冠以指导员的头衔又能怎样呢?

前段时间选出的一千七百名守阙锐士早已经整队完毕。楚剑功骑着马,向着黄埔行进。前几天就已经选定,讲武堂设在黄埔,广东水师的老营。

楚剑功和李颖修之所以选定黄埔,完全是一种精神寄托。他们就是要按黄埔模式,建设一支精干的干部队伍。

这支干部队伍,依附于组织之上。组织堕落了,这支干部队伍也就毁灭了。出于自我求生的本能,这支干部队伍也会追求组织的纯洁性,特别是在组织的预设目标还没有达成的时候。在另一个时空,有个很简单的例子,927年的月日,那么多的黄埔子弟,放弃了已经到手的功名利禄,跟着几乎已经毁灭的组织走。

现在在这一个时空,楚剑功希望的是,有这样一支队伍,即使楚剑功和李颖修出了意外,残存的守阙锐士们也会继续走下去。不知道道路如何不要紧,受到沉重打击也不要紧,只要组织的传承还在,就一定可以成功。

一千七百人,实在太庞大了,特别是对于只有四名教官的黄埔讲武堂来说。楚剑功没有办法,在昨天已经进行了一次筛选,识字的六百多人为第一期。不识字的一千多人为预备第一期,他们将在半年的识字课后成为黄埔讲武堂第二期。识字的标准非常的低:会写自己的名字,会从数到00

经过两个小时的行军,现在,楚剑功他们已经来到了黄埔,李颖修,陆达,杰肯斯凯等人已经等在这里了。

“同袍们,今天,我们黄埔讲武堂,就正式开班了。”

众人欢呼起来,三十名礼兵十人一组,对天鸣枪十响。枪声很整齐,给场上带来几分肃穆。

“预备第一期的一千人,按区队带回,下午开大会。”

区队长们开始吹哨子,整队。守阙锐士们排成单人纵队,去营房。现在,场上就剩下六百多名第一期的学员了。

“现在,我向大家介绍你们的教官。”楚剑功大喊,“第一位,基本战术教官,杰肯斯凯。”

杰肯斯凯今天把皮鞋和衣服上的铜扣擦得蹭亮,他踏上一步,举起佩剑,行了个法国近卫骑兵的持剑礼。

“第二位,是参谋统筹教官,肯尼夫莱特。”

肯尼夫踏上一步,干净利落的行了个美式军礼。

“第三位,工程与测绘教官,范中流。”

范中流懒洋洋的走上一步,挥了挥手。

“第四位,炮兵与步炮协同教官,怀特拉比斯。”

板甲大白兔潇洒的往前一站,脱帽致意。

嗡……下面的朱雀军士兵议论起来。

“吵什么,你们没学过条令吗?”楚剑功发火了。

“报告!”站在前面的士兵举手示意,到楚剑功点头了,这名士兵问道:“这个炮兵教官不是被我们抓住的洋鬼子吗?他怎么能当教官?”

“被抓住怎么了,那天在砚山顶,我们的炮兵老也找不到准头,后来在黄家村,英国人的炮兵让我们吃了大亏,你们都忘了吗?怀特拉比斯是专业炮手,来教导我们怎么开炮,你们有谁不服气?出来比试比试。”

没有人做声了,楚剑功接着说:“现在,你们会分成四个区队,每个课堂都是一个区队上课。四位教官,同样的课程要讲四次,你们学的也是同样的课程。朱雀军现在扩大了,将有接近;一万七千人人,一百个连。讲武堂毕业的时候,总成绩最好的区队将担任各连的守备,其他的只能做千总和把总了。注意,我说的区队总成绩,也就是说,同一区队的学习时要互相帮助。明白了没有。”

“明白!”

“杰肯教官每天要在白云山大营领早操,所以他每天下午过来上课,其他三位教官虽然也都有另外的工作,但都在黄埔办公。肯尼夫莱特兼任教务长。怀特拉比斯的炮兵教导连也会调到黄埔,一方面方便他们自己的训练,一方面便于大家直观接触炮兵。”

“明白!”

“各区队带回。”

总算结束了,在空旷的操场上喊了这么久,楚剑功嗓子都喊哑了。他和其他人来到签押房,喝了几口水,休息了一下,就开始排课表。

正在这时候,乐楚明来汇报:“钧座,军师,怡良大人请你们过去。”

“又出了什么事?”

“怡良大人说,美利坚国特使顾盛海军总兵到了,请你们过去见见。”

喔,美国人来了。好啊。楚剑功对肯尼夫说道:“肯尼,一起去吧。你老乡到了,中国有句话,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海军?安纳波利的杂碎,我不去,我是西点的精英。”

“那随便你,颖修,我们走。”

自从去年浙东大捷的消息传到美国,美国总统泰勒立即于当年年底咨询国会,要求派遣委员,前往中国,并拨款四万美元,最为经费。44岁的众议院顾盛被选出承担次任,为提高身份,特许他身着少将礼服。

顾盛于今年三月出发,七月初到达厦门。此时,颜伯焘早已兵败问罪,署理闽浙总督刘韵珂借口“一切外夷事务,皆有洋务通商善后使总管”,将他打发来了广州。

宾主落座之后,顾盛开门见山,阐述了美方的要求:正式建交,美方享有英国人所获得的一切贸易权益。

这个时候,《辛丑和约》的内容尚未正式公布。李颖修接过话题,表示双方可以平等的开展贸易。

顾盛精明强干,也没有过多的讨价还价。双方按平等原则达成了一系列口头协议。

顾盛说:“我没有单独签约权,下个月,会有另一名众议员前来清国,他和我将组成第一届对华问题委员会,我们约定的款项,将经过委员会讨论之后,才能签字。”

“我理解。”李颖修微笑着,暗暗的想,“一个人叫独裁,两个人的委员会叫民主。”

随后,双方互赠国礼。

美国的国礼非常的丰厚:航海地图,地球仪,左轮手枪,步枪,蒸汽战舰模型,蒸汽挖掘机模型,电报机,望远镜,气压计,温度计。一千一百册图书,涉及工程、造船、海陆军战术,地质、化学以及第二版《全美百科全书》。

楚剑功到送进来的书箱,不顾外交礼仪,开始翻检起来:约米尼的《论大规模军事行动》《法国大革命战争军事批判史》、《拿破仑的政治和军事生涯》,以及《战争艺术概论》。此外,0卷本《卡尔·冯·克劳塞维茨将军遗著》,包括《战争论》,《796年拿破仑·波拿巴的意

大利远征》,《799年》,《2年》,《莱比锡会战军令分析》等等,都在其中。

“将军……大臣先生,您懂英语?”楚剑功一直没有表露身份,顾盛到他很自如的翻阅英文书籍,而且喜形于色,便问道。

“我懂一点点。”楚剑功谦虚的说。

到楚剑功翻阅的是军事书籍,顾盛便说道:“恕我直言,阁下,我听说大清国在长江口遭到了挫折。你们需要改善你们的军队。”

“您说的很对。”

“你们是否考虑从美利坚聘请军事顾问呢?”

“军事顾问……还是算了,请神容易送神难啊。”楚剑功想着,微笑起来,“少将先生,请容我们考虑考虑。”

“好的,阁下。等我们正式签约以后在进行详细的商谈。”

“少将阁下,”李颖修插嘴说:“很荣幸邀请您共进午餐。”

“我对东方菜肴早就听闻了,很荣幸受到您的邀请。”

怡良吩咐在巡抚衙门里设宴,众人继续闲谈,李颖修问:“顾盛将军,我能请教一下,委员会的另一位众议员会是谁呢?”

“李局长认识哪位众议员吗?”

“不认识,只是想打听一下。”

“是这样啊。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来的将是亚伯拉罕—林肯先生。”

7月22日《孔乙己》

美国人和法国人送来的书籍,足足一千五百册,其内容包括哲学、政治、军事、数学、物理、化学,几乎涵盖了欧洲大航海以来所取得的所有进步。

“正想打瞌睡,就送枕头,我们是不是运气太好了一点?”李颖修开玩笑的问。

“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也是如此。”楚剑功略带讽刺的说,“由于满清将所有西方国家都视为蛮夷,于是到清国来的使节,都竭尽全力要证明自己不是蛮夷。所以他们把自认为最代表文明成果的书籍,赠送给清国。”

“可惜都是外文的。我们要尽快找人翻译。”

“军事和技术类的还好说,哲学和政治,直接翻译……一来,现在的人们未必接受得了,二来其中有些内容,未必合我们的意思。”

“黄埔讲武堂,进展还顺利吧。”李颖修换了个话题。

“还好吧。我现在在担心一个问题,政治课程。”

“是啊,我们没有政治教员。”李颖修有同感。

“而且也不知道讲什么。现在总不能喊出‘打倒列强除军阀,两只老虎跑得快’吧。”

“这种事情,和杰肯斯凯和肯尼夫商量也是不着调。”李颖修想了一下,嘲讽的说,“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一个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的信徒,你就不能从中得到什么启示?”

“唯物主义啊。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物质的运动是有规律的,规律可探索可发现,推动物质运动的是矛盾。”楚剑功倒是对考试内容倒背如流,“那么,我们现在面对的主要矛盾是什么?”

“你还真的弄这一套啊。”李颖修有些不以为然,“我们必须在70年以前完成第一次工业革命,以便赶上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正点车,不再掉队。”

“这我知道,我们必须在50年以前建立政权。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吗。”

“是啊是啊,必须建立自己的军队,自己的经济基础,自己的意识形态。这不是废话吗?”李颖修也有点烦了。

“那阻碍我们的是什么?忠君意识?”

“按照另一个时空,太平天国所遇到的麻烦,是封建农村。”

“所以我们的军队必须为摧毁封建农村服务。”

“那么,就必须在军队中培养相应的意识形态,要分田分地么?”李颖修问,“似乎太激进了,我们目前,矛盾还没有如此激化。”

“按照你缫丝厂、收丝络、地方组织那一套来就好。”楚剑功说道,“但是在军队中,我们要培养一套意识形态,让他们对旧农村的结构深恶痛绝。”

“旧农村那。用鲁迅吧。鲁迅的那些文章,你还记得多少?”

“比较著名的段子我几乎全部能背。”

“我也能背,不过,你准备用哪一篇?《狂人日记》,抨击吃人的孔教?”

“还太早,用《孔乙己》吧。落魄的儒生,几乎在每个村落里都可以见到,这样,大家有切身体会。而且这一篇笑中带泪,比较温和。”

“用你的名字发?”

“还是鲁迅吧,不要掠人之美。”

这天下午,黄埔讲武堂第一期的守阙锐士们吃完了饭,楚剑功命令,所有人以寝室为单位,听识字多的学员读一篇文章,熄灯前必须读完,明天要讨论。

“你知道茴香豆的茴字有几种写法么?”睡觉前,学员们互相调笑着。

第二天早饭的时候,楚剑功提了一个问题。孔乙己为什么会死?

“他被打断了腿。”

“他是个书呆子。”

众人纷纷回答。

“孔乙己就是个废物。这样迂腐的书呆子,我们村就有一个。”气氛活跃起来。

“很对。”楚剑功接着问:“那他为什么会变成废物,为什么会变成书呆子?”

“读书读迂了。哈哈哈……”众人哄笑。

“那他读的什么书,让他变成了废物?”

“考秀才的书……孔夫子……”众人还在大声喧哗,但有机灵的,却已经发现口风不对。

“今天,我不公布答案,你们可以慢慢想,可以商量。四个区队长,明天早饭前,报告自己区队的讨论结果,成绩计入总分,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就这样,守阙锐士们以每三天学习一篇“鲁迅的小说”的进度,读完了《孔乙己》、《祝福》、《狂人日记》和《阿q正传》,《阿q正传》的内容小有改动,以适应现在的环境。

“鲁迅先生书里写的,和你们出身的农村像不像?”

“像,太像了,有些人简直就是我们村的人。钧座,这位鲁迅先生到底是谁啊?”

“是一位隐士。”

“能不能让我们见一见他?我们有好多问题要问他。”

陆达也在,他在边上说:“是啊,钧座,真是世外高人啊。钧座你应该去请他出山,给我们朱雀军做军师。”

“他不会出仕的。”楚剑功说。

陆达又李颖修,李颖修笑而不语。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的疑问。但现在,没有人会给你们解答。一个月,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你们自己思考,讨论,能不能找到答案。一个月后,你们要递交全队的总结。成绩计入总分。”

现在已经是八月初了,楚剑功这十几日来,一直泡在黄埔,琢磨着怎么给黄埔生上思想课。最大的困难在于,他没得抄。照搬另一时空的黄埔肯定不行,但别的道路,他自己也没弄得太明白,他又不想拿自己辛辛苦苦拉起来的部队做小白鼠。

这期间,他还把美法两国赠书中的军事书籍,带到黄埔讲武堂。让肯尼夫据此修订讲义。肯尼夫和杰肯斯凯都很高兴,但当楚剑功提出,由两人将这些书翻译成中文的时候,杰肯斯凯赶紧摆摆手:“我没有时间,剑功同志,我上午要在白云山带早操,下午在黄埔上课,晚上还要备课,我真的没有时间。”

楚剑功又肯尼夫,肯尼夫一摊手:“我是朱雀军的行军司马,黄埔的教务长,还带着课,我都快忙死了。”

肯尼夫说到这里,又说道:“对了,我的那个美国同胞,安纳波利的杂碎,您没有向他要几个教官吗?”

楚剑功说道:“我还在犹豫。是不是太麻烦贵国了。”

“瞧您说的,钧座,美国现在没有仗打,我的一群学弟闲着也是闲着。”

“也对。”楚剑功口上应付着,心里却在想:“如果仅仅限制在军校里,应该没有什么危害吧。”

“美国人还送来了什么东西?”杰肯斯凯问。

“电报机,望远镜。”

“啊,电报,电报,据说可以跨过大洋通讯,真的有那么神奇吗?”

“杰肯,你们法国人太落后了,太保守了,你们在79年使用沙普旗语,改善了军事形势。这是教科书般的范例。现在,旗语变成了电磁波,你怎么就信不过了呢?”

“我一直在外流浪,对技术的发展不那么敏锐了。”杰肯斯凯不好意思的笑笑。

“实际上,英国在伦敦、曼切斯特和利物浦之间,已经铺设了电缆,他们正准备把电缆延伸过英吉利海峡,而美国的电报线则是随着铁路一起推进的。”肯尼夫谈到技术,声音变得高亢而兴奋。

“电报线?”楚剑功叹了口气,“要是有无线电报就好了。”

“钧座,你似乎有点异想天开了?”

“异想天开?”楚剑功心想,“虽然我是系统论出身,但大学一年级的物理学各科目都是及格了的。但我不能告诉你。”

“好吧,肯尼夫,你给你的教官罗伯特李将军写封信吧,让他给我们选些教官。我会把这封信交给顾盛少将。哎,我们真该办个邮局。”

“对对,邮局邮局,邮局可赚钱了。”杰肯斯凯说。

“这你就别管了,我会和李颖修商量的。”

楚剑功转身从签押房里出来,又着重嘀咕了一句:“电报,这样的大杀器一定要弄出来。可是去哪里找人呢?搞无线电的是谁?好像是意大利人马可尼?他现在出生了吗?我难道不应该去美国把爱迪生和麦克斯维尔都弄来吗?或者把他们干掉。对了,麦克斯维尔是英国人还是美国人?爱迪生出生了吗?哎,忘了。”楚剑功懊恼的拍拍自己的脑袋,去找李颖修。

……

“你都不记得,我怎么会记得,我是国际贸易出身。”李颖修的回答很直接,“不过,办个邮局,倒是赚钱的买卖。广州现在开埠了,外国人来得肯定多。商务函件就是一大块肥肉啊。对了,一定要垄断经营,每封信至少收一先令。”

“还没办呢,就想到收钱了?我们现在有人手吗?”

“邮政,实际是物流学下的一个小分支而已,我来弄,对了,把肯尼夫弄来给我帮忙。”

“别想,军校那四个,你一个也别想动。”

“你太自私了,肯尼夫这样的人,光放在军校,可惜了。我也的确需要帮手。”

“帮手,可以慢慢找。一定会找到的。还有……”楚剑功有意顿了一顿,“我并不想让肯尼夫在各个方面都插手。”

月2日圣旨

在镇江谈判《辛丑和约》签订一个多月后,朝廷的圣旨终于到了广州。以广东巡抚为首,一众大小官员沐浴焚香,聆听天训。楚剑功和李颖修也混同在人群里,磕首下拜。

来传旨的太监曹蕉尖声尖气的念着圣旨,楚剑功好多句都没听懂,但大致意思还是明白了。

第一,《辛丑和约》朝廷准了,但里面逐项条款,到底应该怎么办法,朝廷还是不太明白,让洋务通商善后使李颖修写个条陈,也就是《实施办法》上去。

第二,广东巡抚怡良,英夷犯境期间,抚定地方,抗拒洋夷,有功,晋爵一级。

第三,原来的广东布政使徐一帆,管束十三行不力,账目混淆,激变洋商,夺职,入京到吏部庭训。

李颖修听到这里,偷偷抬了抬头,斜眼瞟了瞟斜前方的怡良大人,怡良面色如常,丝毫没有异样。李颖修心想:“老狐狸。”

那太监还在接着宣旨。

第四,两广总督自从林则徐离任以来一直空悬,现下将由徐广缙接任。

啊!徐广缙。楚剑功心中一拧,历史还真是有他的惯性啊。居然还是徐广缙接了两广总督。这个人本身在另一个时空并没有什么,不过他在两广总督任上的两位属官,却是大名鼎鼎。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跟着冒出来。

果然,就听见太监宣布了新的人事变动。

新任广东布政使,是原福建漳龙道道台,徐继畲。此人在福建抚民有功,故而提升。而广东乡绅,候补道台,梁廷楠,数年来襄助官府,教化乡民,战争中自荐抚幕,为筹措战费积极奔走,故授学政使以酬功。

在另一个时空,徐继畲,梁廷楠,分别是《瀛环志略》和《海国四说》的作者。算是清代开眼西方的第一批人物。《瀛环志略》重在介绍西方的地理风物,而《海国四说》则重在介绍科技发展。当然,在这个时空,这两部书都还没有开始写,但愿这两人的气度修养仍旧没变吧。楚剑功默默地想。这时候,就听见太监念到李颖修的名字。

“洋务通商善后使李颖修,擅长抚夷,和约谈判有功,又查《辛丑条约》中,通商口岸刑法之事,涉及洋务,颇多繁琐。故洋务通商善后使职衔不变,加授广东提刑按察使,衔进正三品。日后凡涉洋务事,皆署理之。”

李颖修悄悄扭头,对着旁边的楚剑功做了个鬼脸,他现在的职权,凡是和“洋”字沾边的,都归他管。就像另一个时空的总理万国事务衙门,不过限制在广东省内罢了。

“这样也好。这样把关税和南洋实业总局抓到手里就顺理成章了。”楚剑功想,“说完了李颖修,该到我了吧。”

这时候就听见太监念道:“朱雀军副统带,都司陆达,鏖战有功,授广东提督缺,实领朱雀军。”

怎么?跳过了自己,直接到陆达了?而且陆达实领朱雀军,虽然自己早就防着这一招,却没想到清廷做得这么明显。楚剑功心里有些乱,太监后面的话就没怎么听进去。

接下来的圣旨也没什么重要的,褒奖了水师的一干将领。在后面,圣旨提到:“杰肯斯凯,肯尼夫莱特,范中流三名洋将,助战有功,赏都司衔,授壮勇巴图鲁,赐黄马褂。一切恩赏系同朝廷惯例。”

“钦此”二字一出,众人谢恩,纷纷站起来,就听见陆达叫道:“曹公公啊,怎么没有钧座,钧座可是立下了大功啊。”

怡良一挥袖子:“噤声。”又扭头对曹蕉说道:“圣上还有别的旨意吗?”

“还是抚台知晓朝廷体例,楚道台是立了大功的人,有一份圣旨是专门给他的。楚道台,跪下听旨吧。”

“你这死太监居然让老子跪两次。”楚剑功腹诽着,“等以后我杀进皇宫,我怎么整你。”

“查南洋兵备道,朱雀军统领楚剑功,鸦片之战,功勋奇著。授文官二品顶戴,白玉翎管。特旨进京觐见,面授恩赏。君臣对谈,不亦佳话焉。众人皆赞尔雄才伟翼,胸藏韬壑。朕有意一观。尔胸中抱负,可面陈于朕。”

我胸中抱负,就是造反,怎么能面陈给道光老儿。楚剑功心想。

不管怎么说,道光的意思很明显了,给了楚剑功二品顶戴,让他进京面圣,具体的职务安排会当面告诉他。

“剑功,朝廷荣宠,真是让人羡慕。”

“哪里哪里……”楚剑功嘴上客气,心里却在骂街:那朱雀军就丢给陆达了?

这时候,那太监曹蕉走了过来,怡良说道:“来人啦,给曹公公封一份茶仪。”茶仪,就是喝茶用的钱。

曹蕉客气了几句,转头对楚剑功说:“楚院台,圣上还有一封密信给你。”楚剑功现在有了二品的顶子,已经可以称院了

楚剑功赶紧做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接过密信收好。

“不知道公公何时返京,下官是不是要随着公公回去?”

“我在广州逗留几日就走。楚院台你不必着急,圣上知道你事务繁忙,准你八月十五日以后再上京。你交代了手头的事务,还可抽空回家。”

啊,家,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家。阴历的八月十五,那还有将近五十天呢。

好容易,总算把接旨的事情应付过去了。从巡抚衙门出来,楚剑功和李颖修立即召集都督府的所有成员开会。都督府只是朱雀军内部对指挥层的叫法,还没有形成制度。

等楚剑功把朝廷的圣旨讲完,杰肯斯凯问:“什么叫巴图鲁?”四个外籍都监都没去听旨。

“就是勋章,就叫黄马褂勋章好了。”楚剑功一面说,一面将三件黄马褂分给三人。

“这勋章也太丑了。”范中流已经迫不及待的把黄马褂穿上了,“也小了点。”

“收起来吧,说正事。”

是!众人肃穆坐好。

“从今天开始,我上次提到的都督府制度正式开始执行,考虑到四位都监既要教学,又要带兵,所以把都督府的常设机构放到黄埔讲武堂。由肯尼夫总揽日常事务。所有朱雀军的命令,都由都督府发出。”

乐楚明等人点头称是,陆达正要开口,楚剑功道:“陆军门,你要说什么?”

陆达赶紧站起来:“钧座,你折杀我了。现在谁都知道,朱雀军是钧座一手带起来的。钧座要不管,我陆达拢不住这个盘子。我陆达升官是升官,可我把话说清了,我在朱雀军里出头,就永远是朱雀军的人,是钧座您的下属。”

楚剑功不做声,着陆达。陆达急了,大声说:“在座的都是我们自己人,我就把话挑明了吧。洋鬼子打进来了,这世道不一样了。只有手上有支强军,才是安身立命的本钱。这一点,只要长期跟着钧座的,心里都明镜似的。”

“我陆达又不傻,朝廷给我这个广东提督的头衔,又让钧座进京,就是为了分化朱雀军,让我们自己斗起来。可我陆达要是真的顺了朝廷的意思,朱雀军散了也就罢了,如果没散,朝廷下一步就是要对付我。兔死狗烹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啵!李颖修弹了一下舌头,有意思。

“那我去找曹公公,辞掉这个提督,和钧座你一起进京。”

楚剑功摆了摆手,说道:“陆达,你坐下,朱雀军还是你来带,不过调动的命令,我不在的时候,都有李颖修,按察使大人签字,同时要有陆达或者肯尼夫两人中的一个签字。大家都明白了吗?”

“明白。”

“肯尼夫,杰肯,立即将调动程序形成条例,下发各连。”

“是!”

“白云山那边训练还正常把?”

“还行,队列都练过了,所有人都可以分清左右,会数一二三四。不过到了九月,就要开始射击练习。四千条枪,有一千七百支在黄埔这边,剩下的两千支枪,一万七千人用,怎么也不够。”

“陆达,你现在是提督了,去找广州八旗将军阿精阿,让他开武库,把火铳火药都提出来。”

“那也不够。”

“先练着,枪我们再来想办法。目长和兵目够用吗。”

“那还够,朱雀军以前四千多人,一千七百人在黄埔,剩下的在白云山,担任把总,目长和兵目,基本上够用了。”

“那就好,曹公公还带了京师的邸报过来,这一次各地督抚变动很大。”

浙江巡抚刘韵珂抚民有术,授闽浙总督。原来的两广总督,已经发配伊犁的邓廷桢,可能道光皇帝现在知道英夷的厉害,觉得他在广东干得不错,所以又提拔起来,任甘陕总督。耆英谈判合约有功,回中枢任职。林则徐和伊里布仍旧在京赋闲。

而江南提督陈化成,福建提督窦振彪战死,浙江提督余步云问罪索拿,东南沿海,已无大将。温台总兵黎伯玉歼灭温州舰队有功,授浙江提督,原南京城守丰镇泰接任江南提督。福宁镇水师都司熊石头,升参将,记名总兵,署理福宁镇及福建水师事。

月5日书厂

新任两广总督徐广缙大人到任比曹蕉曹公公晚了三天。他刚到,广东巡抚怡良设宴为他接风。大家自然久仰久仰一番客气。

宴席入座的时候,布政使,按察使,学政使自然坐到了一起,酒酣耳热之际,李颖修举起酒杯,对身边的两位同僚说道:“徐大人,梁大人,今后我们便有同列之谊。我没做过官,全靠几位大人提拔,才坐上了按察使的位置。这做官有什么门道,我真是不懂,以后还请两位大人多多担待。”

徐继畲微微一笑,喝了酒:“李大人过谦了,这次英夷扰边,朝野都在传说,是英夷本来要咱们赔偿两千万两银子,是李大人布下连环巧计,才将两千万两赔款,变成了购买一千六百万两的货物。现在尘埃落定,李大人能不能给我们解说一二。”

“哎,我说,我们不要这么生分。”李颖修右手边的学政使梁廷楠是广东本地缙绅,又是捐官出身,比较放得开,“我们班次相近,又是一省同僚,就已兄弟相称好了。你说呢,李老弟?”

“我是求之不得,不过徐藩台……”

“李老弟见外了,”徐继畲虽然饱读诗书,却不是迂腐的人,不然他也写不出《瀛环志略》来。

大家话讲开了,没了拘束,于是又亲近几分。徐继畲接起刚才的话头,又问李颖修是如何推掉赔款的。

李颖修心想:“你叫我怎么说?从亚当斯密的《国富论?说起,在引用《资本论》说明英国产能过剩经济危机,最后给出凯恩斯的《市场货币通论》的大力解毒丸?《国富论》还好说,现在已经写出来了,另外两本还没影呢。”

于是他笑了笑,说道:“我没有用什么计谋,我只是知道洋人做事的学问,我用洋人的学问说服了他们。”

“这洋人的学问老弟是怎么知道的?”

“洋人做学问和我们一样,也要写书。我了洋人的书,就懂了一些。”

“着啊,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徐继畲又说:“老哥我本来是要接厦门道台的,厦门和广州一样,也要开埠嘛。我就想啊,我该怎么做呢?唉,不知道。厦门有个法国的传教士,给我找了几本书来,都是洋文。那个传教士倒是好心,要一本一本的讲给我听,我听了个开头,说的是洋神仙开天辟地的事情。”

他一定给你塞的《圣经》。李颖修满怀恶意的想着,开始实施和楚剑功商量好的计划:“前几日,有美国和法国的特使到了广州,和我商议条约,赠送国礼。他们两国一共送了一千五百本图书,两位大人如果有兴致,不妨到我这边来这些书。”

“真的么,可是我们不会洋文啊。”徐继畲说道。

“好办,澳门有不少洋人传教士,这些传教士都好为人师。我们可以拜他们为师,先让他们给我们讲这些书,我们一面学习外语,等学会了,就可以自己读这些书了。”

“好!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一千五百册洋书,怎么也能算三千卷了。”徐继畲容光焕发。

李颖修却叹了一口气。

“老弟,何故叹气?”

“我在想,古人有云,读圣贤书,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读洋书的目的,也是为了治国平天下。可是……”

梁廷楠插嘴道:“老弟的才干,已经天下知名了,你这么年轻,已经做到了按察使,迟早要封疆一方。就是入主军机,也非难事。”

徐继畲却有点明白楚剑功的意思了:“老弟是觉得,读洋书的人太少,人才不够用吧。”

“松龛兄目光如炬。”

“那老弟有什么想法。”梁廷楠问道。

“章冉兄贵为学台,不知道能不能办一所新的学校,先只开设外语一科,专门培养精通外事的人才。以后教师多了,再设文法理工商诸科。”

“这倒是个好方法,只是,本朝科举没有外语,会有人来读吗?”

“包食宿,不收学费,藩库再拨些银子,给他们做生活费,读书出来,便收到通商善后衙门里做事。这等出路,未必差过那些候补道。”

“老弟你早就打定了主意,要盘剥我这藩库的银子吧。”

“我这小小伎俩,逃不过松龛兄的法眼啊。”

“那这学堂叫什么名字呢?”

“就叫‘广东综合文理通商大学’吧。简称综商大学,校址就设在海珠好了。”

几下说定,皆大欢喜。

第二天,徐继畲和梁廷楠相约来到李颖修的李氏船行,到整整一间房子的书籍,两人眼都直了,两眼直放光。真是爱书之人哪。

李颖修也不含糊,在澳门请了两个葡萄牙籍的家庭教师,专门给两位大人口译,两位大人记录和润色。

“依照小弟的意思呢,松龛兄专门翻译法语书籍,章冉兄专门翻译英语书籍,这样能够较快的形成语感。”

“好啊,好啊,老弟想得真是周到。”

“松龛兄,小弟以为,你先翻译这一套书比较合适。”李颖修将四大厚本法语书放到了徐继畲的面前。

“这一套书是什么?”

“这是由法国前任首相梯也尔于25年所著的《法国大革命的真相》”

“那我翻译什么?”梁廷楠兴奋得像个孩子。

“章冉兄,你还是读这一套英文版的《796年拿破仑·波拿巴的意大利远征》,《799年》,《2年》,《莱比锡会战军令分析》吧。这是美国人送的,黄埔讲武堂等着用呢。”

“原来是兵书,好好好,我尽快翻译。”

“每天我们就来这里两个时辰的书?”

“两位兄长尽管把书带回去,家庭教师我已经和他们说好了,到两位府上去服务。”

“哎呀……官署里住个洋人?这不太好吧。”徐继畲有些踌躇。

“松龛老哥,你怕什么,君子坦荡荡。”

“也对,那我们就把书带回去了。”

两人告辞以后,施策走了进来:“李大哥,易水来了。等了好一会了。”

“那叫他进来吧。”

易水,是李颖修手下的航海长,常年跟着李颖修跑码头,英文法文都不错。

李颖修温和的让易水坐下,开门见山问道:“易水,你上次和我说,不想在船上干了。”

“李大哥,我跟你说实话,真不想跑码头了。但是如果李大哥手头缺人,我就继续在船上干下去,心甘情愿。”

“好。你不想跑码头,那就别跑了,在广州城里帮我做事。”

“那好啊,李大哥。”

“是这样,最近呢,洋人送了一千多本书来,这些书很重要,可都是洋文,要找人翻译……”

“李大哥,我可以翻译,但是,一千多本,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啊。”

“不,你不用翻译,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李大哥,你说。”

“翻译的过程是这样,先由外国教师把洋文口译成中文,然后有两位老学究呢,再按照中文的形式,整理成通顺优美的文章。这样就会有几个问题。”

“我知道,口译和笔录,以及撰文的过程中,会出现偏差,译出来的意思就变了。”

李颖修笑了:“这只是其一。其二呢,洋人嘛,你也打过交道,有的是真直爽,有的呢,闷着坏,特别喜欢在文字上做手脚,译书的这两位家庭教师,虽然据说人品不错,但我们以前没打过交道,所以要防着点。”

“第三,翻译的这两位学究,都是朝廷的官员,不管他们本心多么公正,一定会受到他们从小就读的四书五经八股文的影响,洋人书里的某些观点,他们可能无法接受,或者理解不了。”

“我明白了,”易水说,“李大哥你需要一个把关的人。”

“很对,我会办一家印刷厂,设在东山,就叫东山图书资料厂,简称东厂。那些翻译好的书籍,都会送到东厂,印刷出来。而易水,你就要在印刷之前把关。我任命你为东厂校检”

“李大哥,别的都好说,如果文句不对,我大致能出来。但我的文言不太好,我就怕弄错了两位学究的意思。”

“不要紧,我告诉你一个方法。”李颖修从桌子下面翻出一张纸来,“这张纸上,写满了敏感词。每当你在书稿中到这些敏感词的时候,就要格外小心,仔细斟琢,如果拿不定主意,就拿来给我,我不在的时候,给钧座。”

“这就简单了,”易水松了一口气,接过敏感词列表,爱不释手。

“哎,你别光把精力放在找敏感词上,关键还是要从全文来理解。”

“我明白,李大哥,你放心。”

“那就好,喔,对了,我这里有些西洋点心,是那两个教师从澳门带过来的,葡式蛋挞,你吃一个。”

“谢谢李大哥。”

“慢点吃,慢点吃,以后就是东厂校检了,吃东西要有个吃相。”

“李大哥,校检是不是东厂的头?”

“不是,东山图书资料厂有很重要的任务,东厂都监有严格的要求。易水,你还年轻,知识积累也不够。但如果你努力读书,以后成为都监也说不定。”

月日枭雄

“总督大人,尊奉贵国皇帝的谕旨,我特地前来广东,与洋务通商善后使谈判,商议签约事宜。”担任翻译的传教士向两广总督徐广缙解释道,这位通译的雇主,正坐在徐广缙的对面,一位英姿勃发的白人大汉。

“啊,这个,既然是皇上的意思,本督自然禀行。来呀,去请李按察使。”

李颖修接到徐广缙的传唤,一头雾水:“哪来的外国使节?居然先去了京师,再来广东?”

那送信的家人说道:“杲台,听说是罗刹人。”

罗刹?俄罗斯人?他们不是和清廷打了很久交道么?为什么不在京师就地处理?李颖修带着疑问,到两广总督府去见了那俄罗斯使节一面,约定了双方后天开始谈判。李颖修转头就去找楚剑功。

“俄国人居然跑来了,这也太早了吧。”楚剑功慢慢说道:“我记得毛子否定《尼布楚条约》,最早提出重划边界是在5年,双方在安集延开设互市。而正式开始谈判边界问题,是在一八五八年,《瑷珲条约》割了黑龙江以北。这历史变动也太大了。”

“我见到那个俄国人,他说,对你和朱雀军是久仰了,从他出发的时间算,他是在今年年初,也就是收到浙东和虎门战役的消息以后出发的。来,是受到了你的影响啊。”

楚剑功笑了笑,问:“这毛子叫什么?”

“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穆拉维约夫。”

“原来是他?”

“你知道他?”

“他现在还年轻,不过在另一个时空,二十年后,会得到一个封号,阿穆尔斯基伯爵。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阿穆尔,阿穆尔河是黑龙江,阿穆尔斯基伯爵就是黑龙江伯爵的意思。”

“聪明。上道。”

“原来从中国东北切走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的一百万平方公里的,就是他啊?”

“答对了,没有奖品。”

“那我们是不是现在就把他五马分尸,以绝后患呢?”李颖修半开玩笑的说。

“你不是吧?你以为杀了穆拉维约夫,就能阻止沙俄在东方的野心了?”

“开玩笑嘛。不过这个穆拉维约夫,你有了解吗?”

“此人堪称一代枭雄。9世纪,美国西进,杀得血流成河,天怒人怨。得到的土地也不过四百万平方公里。穆拉维约夫从清国割走一百万平方公里,从千岛群岛北部驱逐了日本人,完全控制勘察加半岛,也有三百万平方公里了。无声无息,神不知鬼不觉,仿佛俄罗斯在远东和勘察加的土地是‘自古以来’就有的。如果他夺取的不是中国的土地,说他是现代班超也不为过。”

“果然是一代枭雄。你认为,他现在出现在广州,意味着沙俄要提前动手了么?”

“不知道,等我想想,现在的沙皇是尼古拉一世,他在位期间,最有名的是……”

“克里米亚战争。”

是啊,按常理说,俄罗斯现在的目标应该是土耳其的南高加索部分,解放亚美尼亚的斯拉夫兄弟。

“说到克里米亚战争,我倒想起来另一件事,就是在克里米亚战争期间,英法军队围攻勘察加半岛,穆拉维约夫通过黑龙江,向勘察加半岛运送物资。”

“你想说什么?”李颖修有些没想通,“说明穆拉维约夫英明神武么?”

“自然不是,当时,进攻勘察加的英法军队大约有几千人,勘察加半岛在穆拉维约夫的支援下,俄军守住了。那么,我们大致上可以推断,俄军也有几千人。”

“我明白了,你是说,按照十九世纪中期的航行条件,黑龙江已经可以为几千名俄军提供补给!”

“而几千名西方军队,已经足够横扫大清,如果朱雀军不参战的话。”

“也就是说,穆拉维约夫现在完全有力量带领几千俄军进攻清国,特别是在东北。”

楚剑功一个激灵,跳了起来:“乐楚明!”

“到!”乐楚明应声而入。

“把朝廷的邸报给我找来,查,现在的黑龙江将军是谁?”

“边境的都要查。”李颖修提醒说,“蒙古方向的乌里雅苏台将军是谁,伊犁将军是谁。乐楚明,你派个人去李氏船行,把一个叫易水的给我找来。”

“易水?”楚剑功问。

”我刚任命的东厂校检,按我们的计划,东厂将是人力情报中心。对吧。“

“现在东厂有几个人?”

“一个,就只有易水一个。”

“又是缺人手,先不管了,来说后天见毛子,穆拉维约夫……”

“你说,我见过的洋人,历史名人也不少了,可对这个穆拉维约夫,怎么感觉这么没底呢?”李颖修问。

“因为他没有资料。对其他人,他们在历史上声名显赫,你了解他们需要什么,性格怎样。可是穆拉维约夫……不说别的,就是另一时空中的《瑷珲条约》,稀里糊涂的就丢了六十万平方公里,没放枪没放炮。哼哼,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古人诚不欺我。”

“《瑷珲条约》清国方面是谁签的?”

“喔,那倒是我们的熟人,靖逆将军奕山。”

“原来是他。”

“喔,我想起来了。”楚剑功恍然大悟,“在另一个时空,鸦片战争打完以后,靖逆将军奕山丧师辱国,被发配西北边境的苦寒之地,过后不久,又被发往黑龙江,任黑龙江将军。”楚剑功突然高叫起来:“乐楚明,邸报找来了没有,快点,怎么磨磨蹭蹭的。”

乐楚明带着两个小兵出现在门口,他们都抱着一堆邸报。

“把邸报放下,找这次战争结束以后的官员任命,快。”

乐楚明马上在地上翻检起来。

“钧座,军师,找到了三边将军的任命。”

楚剑功把邸报接过来一,叹了一口气,递给李颖修,然后对乐楚明等人说道:“你们出去吧。”

李颖修见邸报上写着:

宗室,原任靖逆将军奕山,对战不利,发往黑龙江苦寒之地效命,黜为二等侍卫,充任黑龙江将军。

宗室,原任杨威将军奕经,对战不力,发往蒙古苦寒之地效命,黜为二等侍卫,库伦领队大臣,充任乌里雅苏台将军。

“难兄难弟两将军居然都还是封疆大吏,这也太离谱了。”

“哪里,人家明明降为二等侍卫了,不过是充任。而且,第二次镇江会战之后给道光的奏折,并没有写明是大败嘛。”楚剑功纠正说。

“充任跟实任有什么区别?”

“职权一样,品级不同。”

“懂了,奕山还是和另一个时空一样,总制黑龙江,对吧。穆拉维约夫还是来了,对吧?来历史的洪流真难改变啊。”

“被说这么多了,说说后天的谈判,怎么应付?我跟你都不会俄语。今天你们是谁翻译的?”

“穆拉维约夫带着个传教士。”

“传教士啊,我们需要找个靠得住的自己人,以防俄国人在条约上弄鬼。”

“乐楚明!”楚剑功叫道:“你上次收拢溃兵的时候,是不是找到了两个俄国的骑兵,黑龙江马队的。”

“是的钧座。”乐楚明推门进来说道,“他们两个,现在也在白云山大营,我们没有骑兵,肯尼夫都监准备以后让他们来带骑兵。”

“不用说了,那两个我都见过,只是再找你核实一下,去吧,把他们叫来。”

不一会,早慢熊斯基和尼古拉斯都来了。

“俄国来了一位特使,他知道你们俩,想把你们带回俄国去,赦免你们的罪行。”

“钧座,您可千万别把我们交出去。”尼古拉斯叫了起来。

早慢熊斯基挠了挠头,“钧座,俄国人不可能为了我们这种小人物派特使的。钧座您有什么事情?”

楚剑功笑了起来:“和俄国特使谈判,我需要一位俄语翻译。”

“翻译啊,钧座,你找他。”尼古拉斯一指早慢熊斯基,“他会十二国语言。”

“那你呢?”楚剑功问道。

“我是哥萨克。从来不读书的。”

“早慢熊斯基,会十二国语言啊,你在俄国是贵族?”

“我父母是十二月党人,被流放到西伯利亚。”

楚剑功让乐楚明和尼古拉斯离开,便和早慢熊斯基闲谈,早慢熊斯基博闻广记,心思灵巧,谈起话来颇为有趣。

楚剑功向他打听了西伯利亚的很多情况,随口说道:“西伯利亚的俄**事力量很薄弱啊。”

早慢熊斯基不以为然:“那要和谁比了,钧座,恕我直言,六百名哥萨克骑兵,已经足以征服蒙古。”

“蒙古各部不是那么好对付吧。”李颖修插嘴说。

“没什么。漠北蒙古四部,虽然各部的首领还站在清国一边,但是有很多小贵族,并没有坚定的忠诚。收买他们很容易,甚至不需要给出实际的利益。”

楚剑功默然。早慢熊斯基说的,和自己对另一个时空的记忆是对得上号的。而且,楚剑功对驻守蒙古的清军也不抱太大希望

“你干骑兵可惜了,早慢熊。这样吧,等和俄国特使交涉完毕,我调你去东厂。”

“东厂是什么?”

“是一座图书馆。”

月0日

“洋务通商善后使先生,我要求俄罗斯帝国在通商口岸,享有英格兰人的一切权益,包括派驻公使,自由贸易,最好可以驻军。”穆拉维约夫开门见山。

李颖修静静地听完早慢熊斯基的翻译,回答道:“其实你们比英国人有优势,雍正年间就在京师建立了东正教堂,而且派驻了教会使团。我们两国在727《恰克图条约》中就约定了平等贸易的原则,你们俄国商人贩运丝绸茶叶等物,都获得了巨额利润。然道您想把东正教堂撤出京师?”

穆拉维约夫哈哈大笑起来,他根本不在乎英国人获得的权利,这么开场,只是为了打开话题罢了。

“我们两国绵延百年的传统友谊,自然不是英吉利那些战争贩子所能比的。”穆拉维约夫面带纯真的笑容,说道,“大俄罗斯和大清,是最好的朋友。大俄罗斯永远不会伤害大清的利益。”

“是啊,好朋友。”李颖修口上应付道。穆拉维约夫同学,很不幸,您是9世纪名垂青史的强者,楚剑功把您记得很熟,对您评价很高,麻烦您就别装小白兔了。

“李先生,我有个建议。”

“我们两国都面对英国这个共同的敌人,不如我们双方订立军事同盟,早慢熊斯基阁下,请您根据我这样诚恳的语调,翻译这句话。”

“臬台,俄国特使希望和清国建立军事同盟。”早慢熊斯基简短的翻译道。

“具体的内容是什么?”

“我们向贵国提供各种武器,援建武器工厂,派遣军事顾问,并在警察、内务、技术等方面给予贵国力所能及的帮助。”

我怎么听得这么耳熟啊?李颖修想,面上不动声色,问:“你们的要求呢?”

“中亚,英国人已经统治了印度,他们很快就会向中亚渗透。阿富汗战争就是明证。这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如果不加以阻止,英国人就会进入你们的西北腹地。俄国,愿意站到对抗英国人的第一线,但是……”穆拉维约夫停住了,等着早慢熊翻译。

“但是什么……”李颖修装作很有兴趣的问道。

“在中亚有一群浩罕匪帮,在我们两国边界流窜打劫。当大俄罗斯的军队清剿他们的时候,他们就跑到清国的领土里。我要求大清国许可达尔罗斯的军队,在追击的时候,可以进入贵国领土。”

“不,我拒绝。”李颖修斩钉截铁的说,“不过我会知会甘陕总督,加强边界的守备力量,阻止浩罕匪帮的流窜。您要知道,现任甘陕总督是一位强有力的人士,邓廷桢。正是他修缮了虎门的防务,我们才得以取得虎门大捷。”

遭到拒绝,穆拉维约夫也不气馁,他笑着说:“有这样一位强有力的总督在边境,那么一定能为边境带来安宁。”

“清国方面,一定尽力维护边境的稳定,我们也希望大俄罗斯能够和我们一起保证边境的安宁。”李颖修本来是客套,结果刚说完就发现说错了话。

“您能把这句话写下来么?”

“什么话?”

“大俄罗斯和大清将共同保证边界安宁。”穆拉维约夫见缝插针,步步紧逼。

“我没这么说过,这是翻译错误,早慢熊斯基,告诉他,你翻译错了。”

“我翻译错了。”早慢熊斯基用俄语说。

穆拉维约夫狠狠的掉过头去,询问边上一直没做声的俄国传教士,随后掉过头来:“早慢熊斯基先生,您是一位俄罗斯人,您怎么可以在这个问题上撒谎呢?”

接着,穆拉维约夫让俄国传教士传话:“我们清楚的了解到,您希望大俄罗斯和大清共同维护边界安宁。”

“我不承认这位传教士的翻译资格,我对他的翻译不作答复。”

穆拉维约夫又笑了起来:“我们还是不要争执这些小问题了,文字游戏而已,而且,我注意到,您长期呆在广州这个南方城市中。而对于贵国的北方边界,没有那么大的翅膀。”

“鞭长莫及。”早慢熊斯基翻译说。

“最后我想问一下,我听说,贵国和英国签订的《辛丑条约》是一份开放式条约,他欢迎所有愿意与清国签约的国家自动加入这个条约,是这样吗?”

“仅限于互相给予“市民待遇”部分。而且清国只有通商口岸适用这个条约。”

“懂了,很高兴和您会谈,再见。”穆拉维约夫站起来,和李颖修握手,告别。

李颖修送到门口,然后折回屋子里来,对早慢熊斯基说道:“早熊,你今天表现不错,就是那句共同维护边境稳定不应该翻。”

“其实,臬台,我也想到了,这样会给俄罗斯方面在边境肇事的借口。”

“算了,没借口也会来的。”李颖修摆摆手,“早熊,你对俄罗斯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我深爱着俄罗斯。”早慢熊斯基的眼睛里闪现出泪光,“但我是在西伯利亚的流放营里长大的,我恨沙皇,我要推翻它。”

李颖修不做声,静静的挺早慢熊斯基说。

“臬台,我觉得钧座和你不一般。也许,你们可以告诉我,怎么推翻沙皇?”

“嗯,早熊啊,你既然叫楚剑功钧座,那以后就不要叫我臬台了,称呼我军师吧。朱雀军内部都这么叫。”

“好的,军师。”

鉴于清国向俄国赠送了完整的《大藏经》,所以穆拉维约夫回赠了国礼,各类图书三百五十五种共计八百余册。另有天文、地理、仪器和工具。这些图书包括政治、军事、经济、天文、地理、技术、工艺等各个种类。理藩院认为“其书不伦,徒伤国体。”,所以穆拉维约夫又带到广州来,交给了李颖修。

“早熊,你从白云山大营出来吧,去东厂,任东厂都监。最近一段时间,你就负责把这些俄文书翻译出来。”

“八百多本,我一个人肯定译不完,这样吧,我把所有的书目都翻译出来,然后写上摘要。这样你们需要,就对着摘要找。以后人力充裕了,再全本翻译,这样好吗?”

“行,挺上道。”

过了几天,徐广缙又差人来找李颖修,说是来了个西洋方丈,要谈判合约。

“洋人方丈?主教什么的吧,没听说梵蒂冈现在就要建交啊?”李颖修带着疑惑,接见了这位神秘的客人。

“我是维也纳教区红衣主教,塞莱斯廷—舍尔岑贝格,我代表哈布斯堡王朝,前来谈判合约。”

奥地利人什么时候跑这么远了。李颖修腹诽着,查了对方的授权书,客套了一番,说道:“主教大人,您要谈判什么合约?”

“就是你们给予英国人的和约。”

“关于贸易问题,我们的主张是……”李颖修漫不经心的介绍着,而塞莱斯廷漫不经心的听着,显然,他对贸易问题兴趣不大。

“贸易问题,我们尊重贵国的一切决定。”塞莱斯廷谦卑的说。

废话,你们和清国根本没有直接的贸易往来,不过不谈贸易,你跑这么远来干什么?喔,主教,莫非是来传教的?

果然塞莱斯廷主教说道:“我希望贵国,能够摆脱迷茫的信仰,沐浴在主的光辉下。”

“不行。”李颖修断然拒绝了,“我已经拒绝过法国人的传教要求了。不能为您破例。”

既然法国人被拒绝了,塞莱斯廷是个聪明人,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接着说:“那么至少,贵国应该阻止乡民篡改教义。”

“篡改教义?”这下李颖修愣住了,“您在说什么?”

“是这样。我到贵国之前,在安南呆了一段时间,有些主的信徒,被一种叫做‘拉羊’的邪术蛊惑,投向了魔鬼。据我所知,这种拉羊的源头,就在贵国的广西,这个邪教,就沿着怒江—红河活动,他们的头目,叫柳叶飞。”

柳叶飞,李颖修一下子想起自己去年年底放走的那个神棍。他现在已经这么大势力了,居然已经发展到了安南?

“好吧,主教大人,我明确的答复你,我们拒绝传教,但对于柳叶飞,我们会尽快调查,妥善处理,您满意吗?”

“希望你信守诺言,大人。”塞莱斯廷说道。

送走了塞莱斯廷,李颖修马上去找楚剑功。

“我们像个傻子。”李颖修说道,“柳叶飞在广西已经把势力扩展到安南了,我们却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柳叶飞?那个神棍?”楚剑功一皱眉,“广西我们没有人哪。颖修,你马上找徐广缙,让他发文给广西巡抚,查。目前,还是让清廷自己去解决。”

“好!广西,广西。弄得不好,要出大事情。张兴培呢?不是让他找人盯着柳叶飞的吗?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找他来问啰。”楚剑功说,“平时就把会党说得那么牛,真要办点事还是靠不住,烂泥扶不上墙。”

过了不久,传令兵把张兴培找来了。张兴培一听,说道:“钧座,您放心,我马上去打听,江湖上消息灵通着呢。”

“不,”楚剑功摆摆手,“别打听了。你亲自去一趟广西,把情况摸清楚,回来直接向我汇报。”

月5日惩罚

“据奕经等奏报,英吉利据我大清水程,计有七万余里,其至我大清,共经几国。何以能有生龙活虎之战力而无舟车劳顿之困?”

“克什米尔距该国若干路程?是否有水路可通。该国向为天竺属国,何以追随英夷,到我大清劫掠?竟相从与江宁城下?”

“其余到浙之孟加拉,大小吕宋,红毛番,双鹰国夷匪,系其国主所派,或是盗匪自行前来劫掠?其带兵头目,可否诱以重利,以探虚实。”

“又所称钦差,提督各色名号,是该国女主所授,抑或私立名目,榨取钱财?”

“英吉利此国,比之罗刹如何?罗刹使节穆拉维约夫建言,愿两国结盟,共防英吉利,可乎?”

“英吉利女主,年甫二十二岁,何以推为一国之主?有无婚配?若有,其夫婿何名何处人?在该国现居何职?”

“若未婚配,朕择一宗室子弟,加以亲王名号,仿汉唐和亲故事,入英吉利,与该国女主婚配,可乎?”

这就是传旨太监曹蕉交给楚剑功的那封密信的大致内容。

“我大清皇帝对打了败仗还是很着急嘛,居然提了这么多问题,居然想仿汉唐故事,和亲。”李颖修笑着说,“可惜维多利亚女王已经嫁人了,奕詝、奕昕兄弟又还没有成年。”

“其实也未必没有机会,维多利亚女王的丈夫——阿尔伯特国王,6年就病死了,维多利亚女王那时候正好四十二岁,所谓四十如虎,恰恰死了丈夫,奕昕却是二十六岁的青年男子,倒也正般配。”

“那也是二十年后的事情。你准备这么回答道光么?”

楚剑功笑而不语。

“说真的,《辛丑和约》的文本已经到了伦敦了吧,不知道英国议会将作何反应。”

伦敦,英国国会。

“璞鼎查爵士为我们送来了一份什么样的和约啊?没有战争赔款,没有殖民地,连英国公民被打劫的财物都没有赔偿。我们也没有实现打开清国市场的目标,五个通商口岸相对于清国庞大的人口就像大海中的几条小帆船。我呼吁,废止这份和约,扩大战争。”

嗷嗷嗷……后座议员们开始起哄,发出嘘声。

议长用木槌敲了敲,宣布,下一位申请发言的议员是:“威廉—尤尔特—格莱斯顿。”

三十岁的年轻议员,自由贸易的倡导者,托利党中的自由派格莱斯顿阁下,信步走上讲台。

“先生们,正直的人不隐瞒自己的观点,我在这里,要向这份和约致敬,感谢它,感谢璞鼎查爵士。这份和约让我们避免了一次罪恶,弘扬了一种伟大的信念,并由此将开创一项万古流芳的事业。”

嘘……后座议员们又发出嘘声。他们的作用就是发出嘘声。格莱斯顿不为所动。

“鸦片是一种罪恶,令人遗憾的是,大不列颠居然容忍这种罪恶,而一个野蛮的国家,却对这种罪恶断然采取措施。”

“是否知道走私到中国的鸦片全部都来自英国的港口、孟加拉和孟买全境?难道我们不应该采取什么限制性措施来制止这种非法贸易?我们只要阻止走私船只的航行……如果我们阻止孟加拉出口鸦片,摧毁伶仃(广州附近)的窝点,遏制马尔瓦(maiwa,印度一个省)种植鸦片,并且对那些参与此亭的人予以道德的谴责,我们肯定可以大大削弱这种贸易,即使无法彻底根除。”

“他们(清国政府)警告你们放弃走私贸易,你自己不愿停止,他们便有权把你们从他们的海岸驱逐,因为你固执地坚持这种不道德的残暴的贸易……在我来,正义在他们(中国人)那边,这些异教徒、半开化的蛮族人,都站在正义的一边,而我们,开明而有教养的基督徒,却在追求与正义和宗教背道而驰的目标……这场战争从根本上就是非正义的,”

“这场处心积虑的战争将让这个国家蒙上永久的耻辱,这种耻辱是我不知道,也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现在,在贵族老爷(麦考雷)的庇护下,我们的国旗成了海盗的旗帜,她所保护的是可耻的鸦片贸易。”

“幸运的是,由于璞鼎查爵士的艰辛努力,不列颠战争与这种恶名昭彰的毒品不再被人们联系到一起。鸦片贩子的损失就由他去吧。重要的,我们获得了贸易的权利,打开了清国的市场,并创造了一个伟大的理念,市民待遇。并以开放性条款的方式,将欧洲国家纳入这一体系,从而让不列颠的商品,能够轻而易举的越过中欧小邦的关税壁垒。”

“贸易所到之处,国旗随之而来。随着我们的贸易之剑,不列颠必将统治世界,美国南方成为我们的棉田,南美洲使我们的牧场,印度人是我们的金矿,清国人为我们种植茶叶,制取生丝……”

格莱斯顿的演讲慷慨激越,渐渐地调动了议员们的情绪,让他们激动起来。

然而,就在托利党席位的前方,罗伯特皮尔爵士正和自己的爱徒迪斯累利窃窃私语。

“威廉越来越沉浸于他那套自由贸易说辞了。而我们托利党,是真正的帝国党,我们力主直接的,血与剑的征服。”迪斯累利说道。

“在阿富汗战争出现转机之前,内阁很难说服国会同意,再发动一次对清国的远征了。”罗伯特皮尔爵士说,“他要推动自由贸易,也可以试试。”

“那改组托利党的事情怎么办?”迪斯累利有些着急了:“保守党,帝国派,自由市场理念与帝国统治完全格格不入。”

“改组的事情,不是一直你在负责吗?”

“是啊,但威廉这样高调的推动自由贸易,党内的一些人也倾向于他。那如何贯彻保守的,神圣的帝国意志?”

“我亲爱的本杰明,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坏主意了?”罗伯特皮尔爵士慈祥的笑了,“也许。威廉格莱斯顿脱离我们,是上帝的意志。”

“我在想,根据新的和约,我们将派遣一位公使到清国上海,我认为威廉格莱斯顿先生非常适合这个职务,他可以亲自去上海,推行自由贸易,用自由贸易征服清国。这是他的理想,对吧。”

罗伯特皮尔爵士笑了,格莱斯顿和迪斯累利号称双星,是英国政坛下一批的领军人物,现在,迪斯累利要把格莱斯顿小朋友踢出伦敦的小圈子了。

“为什么不呢?”罗伯特皮尔爵士问自己,“政治的强者,往往诞生于历史的风浪之中。既然格莱斯顿将自由贸易得如此伟大,那么押上自己的政治生命,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哗哗哗……格莱斯顿演讲完了,议会中想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罗伯特皮尔爵士站起来,向着议长示意。

“恭迎首相大人。”

罗伯特皮尔爵士来到讲台上,以中立的态度阐述了自己对条约的法,随后,他俯下身,向着前方问:“格莱斯顿下议员,如果让你放弃下议员职位,而前往清国,亲自推行自由贸易,你愿意吗?你愿意为自己的理想牺牲吗?”

格莱斯顿一愣,随即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如果成为第一任驻清国公使,荣幸之至。”

啊……议院中一阵大哗。

从议院中出来,人们仿佛都有意避开格莱斯顿,包括那些平日视他为偶像的后座议员们。格莱斯顿面色如常,拿着手杖离开了。

第二天,某间茶室里,格莱斯顿和迪斯累利对面而坐。

“本杰明,你占了先手,把我暂时踢出了伦敦的小圈子。但我要告诉你,我会回来的。”

迪斯累利带着绅士般矜持的微笑,带着胜利者的口吻说:“是啊,威廉,格莱斯顿阁下,千万别泄气。你知道,我一直在泰晤士报上连载一本小说,《年轻的公爵》,以你为主角原型的。我想到了新的情节。新的一章叫《双星》”

格莱斯顿插嘴说:“你刚开始写这本书的时候我们都还在上大学,还是朋友,现在我们都有资格进内阁了,这本书还没写完。”

“别打岔,听我说,新的情节是:一位不列颠的希望之星,作为使节前往东方帝国。然后学习了东方文明的先进之处,随后回到英格兰,和他一位早年的好友,现在的仇敌——也就是我啦,进行宿命的对决。格莱斯顿阁下,你觉得这样是不是很传奇。”。

“本杰明,你写小说写昏头了吗?向我们这样已经能够造一千马力蒸汽机的国家,已经开始普及火车和电报的国家,大规模种痘控制了天花的国家,广泛采用燧发枪和滑膛炮的国家,海军和陆军中的大部分校官是伊顿公学的毕业生,将门云集的国家,拥有东印度公司,英格兰银行等等强可敌国的理事会的国家,派出我为特使,去东方,当然要输出资本,掠夺原料,倾销商品,剥削劳动,把清国那种落后三百年的野蛮人榨得渣都不剩。还什么回国宿命的对决。好吧,说点实际的,你能在我回到英国之前,把《年轻的公爵》这本书完本吗?”

“不知道,要等灵感。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等你回来的时候,托利党已经变成了保守党。”

格莱斯顿笑笑。“好了,亲爱的威廉,皮尔爵士为了你更好的工作,特地向内阁秘书要来了两名精干的行政人员,陪同你去上海?”

“精干的内阁行政人员?”格莱斯顿不由得轻轻皱了皱眉头。

第二天,在格莱斯顿的办公室,迪斯累利领着那两名行政人员来了。

迪斯累利先介绍一位四十多岁,已经谢顶的中年男子说:“这位是汉弗莱先生,将担任公使馆的行政主管,他可是牛津大学贝利学院第一等学位毕业呢?”

“幸会。我也是牛津大学毕业的。”

“是吗。”汉弗莱先生尖声尖气的说,“是吗,那可太好了,我的前一任上司没受过什么教育,他是伦敦经济学院毕业的。”

迪斯累利又介绍那位年轻人:“这是你的秘书,伯纳德先生,刚刚从剑桥大学毕业呢。”

“那是来自另一所大学了。”格莱斯顿开玩笑说。

“我的公使馆就这样两个人,是吗?”

“不,”汉弗莱说道,“简单地说,先生,我是行政主管,通常叫做常任秘书这个伍利伯纳德是您的首席私人秘书我也有一个首席私人秘书,他就是常任秘书的首席私人秘书.另外,有五名秘书、三十七名副秘书以及一百零九名名助理秘书直接向我负责普通私人秘书则直接向首席私人秘书负责”

“我们要去清国,这么多秘书当中有人会讲中文吗?”

“我们中间没人会讲中文。”汉弗莱说道,“不过您可以到清国澳门雇用一个葡萄牙人,那里很多葡萄牙人会讲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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