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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烧这种事要是想控制就能控制的话,那真是邪门了。
苏童坐直了身子,两只手捂上脸颊,半晌,异常认真地说:“顾川,我发烧了。”
顾川:“……”
四个人坐到店里先吃饭。
没有什么好东西,老板做了几块饼,就着热茶就是一顿晚饭。
苏童嘴上很犟,说自己生病的时候何其倨傲,何其暗喜,恐怕心里的小人早就已经笑得直不起腰。
等真地从车里出来,吹到凉风,立马泄了气,止不住地瑟瑟发抖不说,坐下来的时候半边身子倚到桌上,也不肯吃东西。
老板以为她娇气,吃不惯,板着脸问他们这对东亚面孔的人来自哪里。
顾川实话实说,又表明来意,问他有没有见过开面包车,和他们同样面孔的人。
老板摇头,说:“没见过,也是来自中国的记者吗?”
顾川说是的。
老板直感叹:“我们在电视里看到过中国的消息,那儿是个很美的地方,也很富饶。我们这里比不上中国,可和对面的a国相比,我们已经好得太多太多了。
“姑娘,你吃不下我做的饼是吗,这里过去,没有多少公里,那儿的人为了活下来,已经开始吃垃圾、吃树叶了,离他们上一次接收救援物资,已经是去年10月,东西刚刚发下来就被武装人员抢占,一公斤面粉要120美元。”
别人地界上,遇到一个有玻璃心的老板,苏童决定还是该用认错来争取宽大处理,连忙虚着声音向他说对不起。
一边顾川听得糊里糊涂,问苏童他讲了些什么。
苏童将头枕在手背上侧脸瞧他,好暇以整地说:“你还是先去找个专业点的来给你翻译吧。”
顾川:“……”
吃饭的后半段,她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虚弱无力地倒伏在桌子边。
哈迪拉顾川去一边商量,强调不能在这时候让她一个人贸然回去。
顾川一扫桌边的苏童:“你去问问这儿有没有房间。”
会做饼的玻璃心老板也经营家庭旅馆,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条件,就是家里二层小楼空出来的几间客房。
哈迪没多会儿跑过来,丢给顾川一把钥匙,说:“我和阿勒夫住一间。”
顾川指指自己和苏童:“怎么只有一把,还有个她的呢?”
哈迪抓着饼咬了口,含糊不清地说:“就两间,你们俩住一块吧。”
顾川自认没在哈迪面前和苏童有过哪怕一分的亲密,可他就是这样斩钉截铁地知道他们之间有不寻常的关系。
哈迪看出他脸上的疑惑,说:“这姑娘失踪那次,你找她都找疯了;你对她说话那么重,她还处处跟着你……是你女朋友吧?”
顾川没再说话,将钥匙紧紧攥在手心。
将苏童架到房里的时候,人已经有些迷糊了,前脚刚让她坐到床边,他一松手站起来,她立马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她在钻风的后车厢里窝了一下午,又在边境受到惊吓滚到泥水里,她不能再穿着湿透的衣服睡觉。
顾川拉她坐起来,问她:“能不能自己脱衣服?”
苏童艰难咽了口唾沫,闭着眼,去解外套,动作慢慢悠悠的,实在考验人耐性。
都这种时候,共处一室了,还有什么好矫情的,顾川将她手打开,帮她将衣服解了,直到贴身的内衣——
她穿紫色的保暖内衣,被捂得半干不湿,袖口领口仍旧有深色的水渍。顾川心一横,把这些也扒了,教她赤、条条地滚进被窝里——他这才想起其实自己的衣服也还湿着。
哪来得及换一身,要做的工作还没完,顾川先伺候她把药吃了,又拧了条湿毛巾搭她头上帮忙降温,这才拿冷水把脸和头洗了。
没完,赶忙下楼找老板要了几根绳子,在屋子里横了几道,把湿了的衣服拧拧干,一件件挂上去,房间里立马飘起了奇形怪状的彩旗。
他们随身带的装备也都一一取出来,擦干净水渍,搁在干燥的桌子上,一个没留意按开了她的相机,进到了相册。
起首的第一张就是他站在台阶上抽烟的照片,身前的街道一如往常,只是不远的地方升起滚滚浓烟,时间定格在他离开的这天上午。
再往后,是他在餐厅吃饭的照片,他翻阅当地报纸,完全瞧不明白,眉心锁着,一手还端着装着冷水的杯子。
还有他坐在车上的照片,只是侧脸,视线不知注视着哪一点;他在新闻中心工作的照片,眼帘低垂,钢笔抵着下巴;他在陌生的繁华街头,单手插袋,仰首看天;还有……
顾川将相机关了,心中难以平静。
一转头,苏童将自己包得如同一个蚕茧,只露出半个烧得发红的脸,身子蜷在被子里瑟瑟地抖。
他坐过去很轻地摸上她的脸,她眼珠滚动,急促地呼吸,问她是不是难受,她微微睁开眼睛说:“冷。”
“冷?”
“好冷。”
顾川又捧了一床被子,几乎想也没想就将衣服脱了,只剩下捂干后贴身的一层。他钻进被子里将她紧紧搂到怀里。
这是几乎不带任何情、欲的一个拥抱。
他一手绕过她脖颈,抚摸着她微湿的头发,一手紧紧搂住她的腰,说:“不冷了,咱们不冷了。”
她身子滚烫,却抖如筛糠,有热源贴上来,便向阳的藤蔓般缠绕上来,四肢都紧紧锁住他。
他微微向后仰着看她,一张莹白的脸上像是蒙着雾气,睫毛沾着的泪滴晶莹欲滴,嘴唇靠着他锁骨的位置……他知道那里有多柔软美好。
喉结滑动,身体已经渐渐不受控制。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