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香炉。

双修大典的不可或缺的步骤有三：精血相融、上香盟誓、天道认可。

邵羽和于歌对视一眼，分别逼出了一滴精血，指尖弹出。

滴溜溜的血珠在空中围绕彼此打着转，好似在相互试探，又好似在追逐嬉闹，过了好一会儿才融合在一起，又重新分开成两颗，分别飞入两人体内。

香在炉旁，邵羽取了三根，抬眼去瞧伴侣，准备让火灵根的恋人搭把手。

然后他就看见，于歌不知怎地唤出了太阳真火，把手里的几根香全烧成灰了。

邵羽：“……”

于歌耳尖通红，面无表情地迅速拿起另外三根香，假装刚才什么也没发生地用普通火焰给点上了，心虚地瞅了一眼邵羽，却是立即转过头去，邵羽不得不给他传了音，才让他回过神来点香。

还好他们现在是背对宾客的。

哦，面对三位长辈。

除了清扬将手搭在嘴边做了个咳嗽的动作以外，素吾和清霄都依然是面含微笑神情亲切，但是这样子感觉比清扬可怕多了啊qaq

六道青烟袅袅，邵羽和于歌望着渺远的苍穹，起誓：“天道在上，今我邵羽（于歌）与于歌（邵羽）结为道侣，沧海桑田，休戚与共，诸天见证！”

话音落下，便有道金光自天而降，将两人所在之地笼罩，金光中瞧不起事与物，这光是活动着的，惶惶如烈日，皎皎如月辉，阳与阴在此刻竟完美地统合在一起，恰如宇宙轮转，诸行有常。

邵羽又瞧见了那金色的丝线。

修士的记忆力本该是十分卓越的，可他却想不起来这是第几次瞧见这金线了，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便见过一张巨大的金网似的。

这次的网，在阴阳鱼上展开。

黑鱼对应浊气，白鱼对应的自然是清气，混沌初开之时，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罗盘转动，每当白上黑下时，金色的网便凝练一分，细细瞧去，有些不容易注意到的、已经断裂的丝线也缓缓地拉长，重新连接了起来。

这是个很奇异的空间。

四方背景都是深蓝近黑的缎子，其上点缀着一颗颗闪亮的珍珠，瞧上去就像是夜幕中有繁星点点。除了金网和阴阳鱼，似乎就只有自己在了——不，透过一层隔膜，他可以看见于歌模糊的身影。

是道侣关系得到天道认可的关系吗？

邵羽几乎没有犹豫，便打破了那层膜，将于歌抱进怀里。

警惕的剑修一瞬间便睁开了眼，眸子开合间满是凌厉的剑意，见到恋人，迟钝地伸手摸了摸，才露出笑容：“烧鱼你也在！”他站稳了打量一圈：“这是哪？”

烧鱼是爱称吗？

默默吐槽了一句，邵羽漫不经心道：“大概在天上吧。”

“哦……啊？”

于歌有点懵：“双修大典的最后一个步骤，是要上天吗？”

邵羽摊手：“我是第一次办这个，不知道。”

两人面面相觑，显然都不能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

新鲜出炉的新婚夫夫，便靠坐在一起，聊些有的没的，顺便聊聊这个空间到底是做什么用的，邵羽清了清嗓子，故意用种上了年龄的、慈祥又苍老的声音道：“崽崽，嫁进了门，这嫁鸟随鸟嫁鱼随鱼，从此以后，你生是邵家的人，死是邵家的鬼，一些事情，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于歌使劲瞪着他。

邵羽指着阴阳鱼罗盘：“此盘未有名，清浊二气化为鱼，旋转不休，阴阳造化，相生相克，蕴藏无穷至理。”他伸手微微触动一下丝弦，手指直接穿了过去，皱眉道：“至于这金线……恐怕是法则。”

可惜天纵印还在外面做地基，没法让于歌体会一下‘镇压’的法则。

细细感受这些玄奥的事务，于歌心中赞成邵羽的判断，忍不住问：“我们怎么会在这儿？”

他清澈的眸子写着笃定：你一定知道些什么。

这里是天道的世界。

也许在这个位面，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

莫名地，邵羽就是这样觉得。

他定了定神，露出个柔和的笑容来：“重头说起吧，你还记得九岁那年，我们一起掉进坑里吗？”

于歌笑着反驳：“是你害我掉进去的！”

邵羽学他说话：“是你害我掉进去的！”

两人说的都对。

他们忍不住笑了起来，在阴阳鱼的旋转中，慢慢铺展开了整个画卷——

于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难怪，九岁那年前后，邵羽似乎聪明了许多，他知道那么多的秘密，可能的敌人又如此强大，这些年来，没有人倾诉，一直努力地隐藏着，也很辛苦吧？——果然，人总会将喜欢的存在美化。

于歌知道自己这样思考有些不公平，他闭上眼睛，良久才睁开，道：“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总算绑定了呀，”邵羽眉目柔和，整张脸都好像在发光，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说辞，道：“崽崽，嫁进了门，这嫁鸟随鸟嫁鱼随鱼，从此以后，你生是邵家的人，死是邵家的鬼——你不至于谋杀亲夫吧？”

他的说辞，是按照系统最开始的提示，自己和这边的‘邵羽’相互补完才是一个完整的灵魂，九岁时成功地进入这具身体和原本的‘邵羽’融合，成为了现在的他，而那些发生的大大小小的、有时仿若未卜先知的事情，也解释为在上辈子仿佛看过相似的事情，依稀有印象。

而那金色的网，于歌瞧不见，邵羽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