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海萍登时觉得精神好转,心中大喜,正要暗自运功,忽然肩头啪地挨了一掌,此时她体内真气正盛,自然有股反弹之力,不但她本人没事,还将出掌之人震了出去,龙海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睁眼,就见李妙嫦惊恐叫道:“快住手!你想害死我小师妹吗?”
龙海萍闻言一惊,回头一看,只见梅吟雪双目紧闭,脸色雪白,浑身颤抖,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原来她为龙海萍渡气,体内真气却像被一个巨大旋涡吸引,尽数都被吸了进去,她自己体内反而成了一个空壳。
龙海萍大吃一惊,忙凝神屏息,用尽力气将那股纯阴之气又逼回腰椎。只听龙海萍与梅吟雪同时“啊”地一声,一个向前,一个向后,同时被弹开,各自跌倒在床头床脚。
龙海萍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又回到了发病时的状态,她无力回头看梅吟雪,口中却不忘问道:“梅姑娘,你,你没事吧?”
梅吟雪挣扎着坐起,只觉体内真气乱窜,赶紧闭目调息,勉强道:“我不碍事,你呢?”此时,她才明白为何师父临出门时一再叮嘱她们不可为龙海萍渡气,原来那真气会如泥丸入海,不但未必救得了龙海萍,连施救之人都会跟着受到牵连。此时,她险些自身难保,已经无计可施。
这时,李妙嫦突然开口道:“这阴阳失调又不是什么难治的病,师妹你何须如此大动干戈?你们等着,我去熬一副药来。”
梅吟雪想说这不是普通的阴阳失调的毛病,但一时真气不继,无力出声,等她调息过来,李妙嫦早已经下楼。梅吟雪看到龙海萍趴在床头一动不动,她自己仍在调息,不能到眼前探视,心中担忧,焦急唤道:“龙姑娘,龙姑娘……”
“……我没事。”龙海萍半晌才闷声道。
梅吟雪见她暂时没事,稍稍放心,但听她声音不对,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你刚才为了救我……你,你为什么……”龙海萍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但不等她说完,梅吟雪已然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平常至极:“我答应过辛姑娘,要将你平安送回去,纵是断了我自己性命,也不能让你有任何闪失。这本是平常的侠义之道,江湖人皆会为之,龙姑娘不用介怀。”
龙海萍半天不再言语,她不知自己是该感动感激还是该失落难过,只是深深懊悔自己问出这一句。都是因那一个拥抱,让自己竟无端又生出一丝奢望来。她明白自己对梅吟雪的好,全是出于一己之私;虽然她盼着梅吟雪对自己,也能有这么一己之私;但事实表明,梅吟雪对自己日月可鉴,并无一丝杂念,反而是自己这份奢求显得既自私又狭隘,让人自惭形秽。
但龙海萍仍忍不住感到失落,茫然胡乱想到:一个人对自己好,难道一定是出于爱情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别说梅吟雪,就连挝靓花渣,虽然杀人不眨眼,但对自己不也算是照顾有加吗?龙海萍想起挝靓花渣每日为自己熬的那一碗药,不知怎的便一阵心酸,眼泪流了出来。
梅吟雪轻声问:“龙姑娘,你,你哪里不舒服吗?”
龙海萍哽咽道:“我,我竟然想起了挝靓花渣。她杀了郑老伯和郑大娘,罪该万死,我却想着她对我的好处。如果不是我想着她对我的好处,我,我又怎会放了她……到底是我,是我害了郑老伯和郑大娘……”她嘴里絮絮叨叨地喃喃自语着,神智却渐渐昏沉,慢慢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扳过她的身子,将一碗东西端到她嘴边,缓缓喂了下去。她依稀记起这东西的味道,记得这清凉的感觉,那是挝靓花渣为她熬的药。那喂自己药的人是谁?是挝靓花渣?还是梅吟雪?她想说,挝靓花渣,我要杀了你!可是转而一想,可恨之人也有其可怜之处,心里又一软。杀人之念一过,好像再无杀意。但做人行差踏错,成疯成魔,往往只在于一念之间。想到自己初始动了杀人念头时候的如癫如狂,龙海萍仍心有余悸。能从杀人的欲念中挣脱出来,岂是十二万分地庆幸。那扑灭了自己内心杀机的人,却正是梅吟雪。当时,若不是她舍生忘死阻拦自己,自己又会沦入什么样的结果呢?
呵,梅吟雪!也唯有梅吟雪,才能在关键时刻拯救她的灵魂于水火吧?
在她心里,梅吟雪已经恍若化成了一位拯救世人的仙子。龙海萍记起她第一次看到梅吟雪站在医院顶楼天台上衣袂飘飘的情景,那一刻,梅吟雪已经是她心底的仙子了。她是来拯救她寂寞的仙子,是来浇灌她情感的仙子,是来带给她希望的仙子……这些里面,又有哪一件是凡人能完成的?
龙海萍虽然经历过一段感情,却并未真正地爱过,所以并不知道在爱情里面,爱人经常将对方塑造成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形象,甚至将其神化。但梅吟雪给她带来的这种脱胎换骨般的感受,于她也确是与神仙无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