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浮山下的那片梅花林间,沈素素正绣着花案,突然感到心头一悸,针尖扎破了手指,深处了滴滴血珠,将那片素绸浸染。
王静和不动神色,恬然自若地于另一侧绣制着雪梅的图案。
沈素素将素绸放在身侧,紧紧捂住胸口,不让方才那异样的心悸疼痛扩散,问道:“你何时放我走?!”
王静和娴雅温和一笑,“我说过,待那面镜子里能映出你清晰模样的时候,便会让你走。”
沈素素眉间紧蹙,苦笑道:“你把我困在这里,又有何目的?我问你,你却从来不说。”
“并非我将你困于此地,而是你将自己困在了这里……”王静和放下手中的绣帕,清澈若泉水般的眸子望着沈素素因焦躁而略显扭曲的脸庞。
“呵…哼……”沈素素阖目苦笑着,“若是我还有功力,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王静和并未介意,依旧浅笑嫣然,“你内心如此暴虐,如何能让水镜映出自己?这些时日,我也是在帮你解开内心的愁结,走出自作的迷障。”
“你每日便让我陪你绣花!练字!烹茶!抚琴!这就是你帮我的办法?”沈素素面容扭曲,眼神阴狠,厉声斥责问道。
王静和点头浅笑,“这些事情都让你的心静下来,让你明白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能为自己的心而活,而不为其他。”
沈素素微微一怔,想起那日在瞿塘峡谷之侧,公孙夏曾问过自己,“若有朝一日能掌控自己命运……”想到此处,沈素素不由蹙眉,颓然坐下。
云麾将军府上的那间海棠苑中,公孙夏看着不远处玉山之上那如玉的女子,微微出神。往日的害怕与恐惧,仿佛在屏翳身死的那一瞬间已被全部抽去,内心深处的那份似曾相识温存又渐渐浮上。
周幼薇坐在玉山之上玩弄着公孙夏的那支玉龙笛,却也只是放在唇边而不敢吹奏。公孙夏缓步走上玉山,来至周幼薇身侧,问道:“看你也是会吹的,为何不试上一曲?”
周幼薇抬头望着公孙夏温和的面容,嫣然一笑:“技艺拙劣,不敢献丑……还有,若是让苑外的人听见了,怕是不好的。”
公孙夏将竹笛放于周幼薇唇边,点头道:“无妨,技艺之上我可以教你,至于外面那些人,听见便听见了,他们不敢多嘴。”
周幼薇恬然笑了笑,尝试着轻轻吹响这玉龙横笛。
公孙夏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欣赏的色彩,问道:“这曲子倒也清雅,我却并未听过,是你们家乡的小调?”
周幼薇将横笛放下,略带羞涩地点点头,“是我们家乡的曲调,时常听人唱着,我也只是尝试着用这玉龙吹奏出来,技艺拙劣,先生见笑了。”
公孙夏抚掌轻叹,“清新雅致,别具一格。”
周幼薇抬头望着公孙夏沉静温和的眼睛,“以前读过那句‘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幼薇自小长在江南,并未见过北方常有的杏花,来到京城后,曾于皇宫中见过几株,煞是可爱。可惜,现在也不是杏花绽放的时节,听闻京城西郊有一处十里杏园,待明年花开还想亲眼见见那沾衣欲湿的杏花红雨。”
公孙夏点点头:“并非难事,若是你喜欢,这满园的海棠也可为你换成杏树。”
周幼薇连连摇头道:“先生莫要误会,这海棠也是极美的,若是移去,太过可惜了。”
“海棠苑里可以多种些蔷薇,于我看来,幼薇便如蔷薇一般静雅秀丽。杏花繁华之后落寞得太快,蔷薇的香气沁人心脾,与你是一样的。”公孙夏望着周幼薇静美的面颊,从袖中取出了一只点翠侧凤斜簪在周幼薇如乌云的发髻一侧,点翠侧凤嘴角垂落的珍珠流苏落在周幼薇的脸颊一侧,柔和的珍珠光泽,将周幼薇白皙的面容衬托得更加秀美,“很美,果然很适合你。”
“先生……”周幼薇伸手去触碰鬓边的翠凤,略带几分弱不禁风的###。
公孙夏深情凝望着,“当日在这里,你拔下一支小簪赠与我,却被我丢弃在这草窠之间,此事,我始终不能忘记,却也再寻不到那只小簪。只好寻了这点翠侧凤,做为赔礼。”
周幼薇心头触动,缓缓低下头来,“先生如此费心……幼薇过意不去。”
“无需介怀,我的费心只有你担得起。”公孙夏扶起周幼薇,缓步走下玉山,“这里的饮食用度我会定时命可靠之人送来,我若不能陪你,这只玉龙笛便陪在你身边。”
“先生放心,我在这里安心等你。”周幼薇点头莞尔,“先生,方才也为沈素素卜了一卦,卦辞在这里。”周幼薇将一枚小笺递与公孙夏手中。
公孙夏看着小笺之上的秀丽文字,悠然念道:“误入桃源……”
周幼薇点点头,笑道:“正是,从卦象上看来,此番亦是吉兆,若是信得过幼薇,先生可以静待些时日,不必心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