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的小厮就更别提了。都说狗仗人势,通常情况下,手下都比主子要凶狠积极。要不然不能让主子看出自己的忠心,那可是件容易丢饭碗的事情。
薛朗停了马,他身后的几个小厮也都纷纷停了下来,二话不说的下了马冲过去。
打人是不至于的。小厮们打算做的,只是将对方给骂上一顿。然后让他向自家主子道个歉让开路,也就罢了。
可是没想到的是,最快的一个小厮冲到了老人面前,刚一张嘴:“喂。你这个老头怎么回事,耳朵聋了是不是……”
声音戛然而止,那小厮像是突然哑了一般。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一脸的惶恐。摸了摸自己的喉咙,那上面赫然插了一根明晃晃的金针。
“我还没聋,但是你好像要先哑了。”老者开了口,听声音倒是并不年老,只是因为带了顶帽子,又须发全白,所以看上去年纪大了些。
小厮摸到了自己喉咙上有什么东西,但是轻轻一碰却痛出了一声冷汗,当下也不敢拔,又说不出话,这可慌了,两步跑到薛朗面前,手忙脚乱的比划着。
这几个小厮都是跟着薛朗走南闯北的,自然见过不少场面,也见过不少厉害的人,因此还算是有见识,这乍一碰见,就知道这老者不是个善茬,当下将人团团围住,不放走,但是也不敢多说什么。
薛朗也知道自己遇见了高人,像是这样的高山大川中,总是难免有些你想不到的厉害角色,他们厌倦了尔虞我诈的闹市,带着自己难以言说的过往,隐居在人迹罕至的地方。
薛朗虽然高傲但是心里明亮着,他知道自己是莽撞了,这样的高人是一个也不能得罪的,当下便整了整衣服,想着去跟人道个歉,在这样的山路上让个老人家让路,接着小厮又出言不逊,说起来也确实是他们不对在先,怪不得人生气。
只是薛朗往前走了几步走到老者面前,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却在老者抬起头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虽然二十年未见,但他却永远都不可能忘记林悠。
他这一辈子遇见过最有本事的大夫,或许也是性子最倔强的大夫。遇见的时候,他才四十不到,虽然不再年轻,但却沉淀着年轻人难有的气质和风度。虽然不是什么达官豪门,却自有种万事自在的笃定。
短短一个月的相处,薛朗带走了林悠唯一的女儿林美雪,而且父女反目,林美雪和林悠断绝了父子关系,在母亲的坟前,当着林悠的面,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夏美雪,从了母姓。
薛朗知道这事情对一个跟女儿相依为命数十载的父亲来说代表着什么,也知道自己让夏美雪做的事情确实有违林家组训,但是为了自己和薛家一脉,他虽然口中说的大度,却明里暗里的怂恿年轻单纯不谐世事的女孩子,直到最后跟着自己离开父亲。
但这不是爱情,他甚至没有在林悠面前保证过自己会过夏美雪好一辈子。最初一定是有爱情的,可薛朗知道这爱不可能一生一世,爱过后,也有愧疚的时候,只是这愧疚,也早就随着时间湮灭,直到如今又遇到了林悠,那些被埋藏了许久的往事,才又重上心头。
“林伯父……”薛朗半响喃喃的道:“怎么是您啊。”
也许是因为歉疚,也许是这个男人当年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过强硬,所以薛朗面对林悠的时候,竟然心中无端的生起些怯意来。
林悠并没有跟薛朗好好聊聊的兴趣和打算,而是皱了皱眉头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厮们年纪都还不大,自然不会知道这一段历史,也没人认识林悠。一听自家主子这么低声下气的说话而对方又爱理不理,当即知道事情不妙,不但是相识,而且,薛朗对他还颇为估计,当下便都恭恭敬敬的闪在了一旁。
“美雪失踪了。“薛朗脑中一转,半点也不隐瞒的道:”就在这一带,我带人已经在这里找了好几日了,不知道您住在哪里,所以也没给您通知。“
“失踪了?“林悠淡淡的重复了一下,听不出来语气有什么不一样,然后又哦了一声,便打算错身而过,好像薛朗说出来的这个人名字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伯父。“薛朗跟上一步:”美雪是在山中游玩的时候失踪的,在现场遇到了狼的踪迹,您在这里生活多年,想必熟悉……“
不单单是对地形的熟悉,而且据说林悠除了医术,占卜算卦也也有一手,就算是再恨自己,自己的女儿出事了,总要担心的吧,总会出些力的吧。
“熟悉不熟悉,跟我有什么关系?“林悠侧过脸看了他一眼,那张脸虽然经过了二十年而增添了许多风霜,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明亮而犀利:”我若要找她,这二十年随时可以。既然二十年前没有,现在也不会。倒是你,让我算算,二十年……呵呵,药尚未制成,你慢慢找吧,就算是耗尽家财把镜山翻个底朝天,可也不能放弃。要知道,找一个比我女儿有本事又比她傻的人,可没那么容易。“
不得不说,楚灵风和容若的行事风度有很大一部分来自林悠的耳濡目染,这是个就算是自己心里痛的要死,也要死撑着先把你气死的性格,即使吃亏,也绝不能只有自己吃亏。虽然有时候也叫做死要面子活受罪,但大部分时候,受罪的都是对方。
薛朗被林悠一席话气的要死,他真的想不出为什么林悠能在听到女儿出事后这么淡定,可事实就是,谁不在乎谁就赢了。林悠无所谓,薛朗还真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林悠正迈腿要走,远处山路上传来一阵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又有人上山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