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哪里去,这里事情还未曾谈妥呢。”
杨通判眼一横,瞪着程恪怒道:
“你敢拦本官?”
程恪笑着应道:
“大人哪里话,小子草民一个。怎敢冲撞大人官架?不过是提醒大人一句罢了。”
说了话,程恪便鬼鬼的拿眼角朝着常玄振瞥。
那厢常玄振还未见动静,杨通判一见穿着锦衣卫飞鱼袍的常玄振,当即又软了下来。
一股官气,却不知该朝谁撒去才好。
半晌,杨通判又气馁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喝一口茶喘匀了气,开口先问程恪:
“说了半天,我还未知你和张家到底什么矛盾。你且说来我听听,本官自会为你做主。
程恪见状,心中暗笑。这是还在拿他当小孩子哄,打算做个好人先糊弄住他呢!
不过程恪倒也不曾多卖关子,只将自己在东关衙门出告宋友金的事项一一给杨通判说了。一时韩济舟也在一旁帮腔,更是将宋友金又提溜上堂来问话应对。
宋友金却早被今日这番动静给吓破了胆子,程恪怎么教,他就怎么说。言下之意,更是不阴不阳的暗指张庆绶肆无忌惮欺行霸市,根本就是江都县蒋立仁的主意。
杨通判心中暗道:
这是要把黑锅一股脑全扣在蒋立仁头上啊。人家压根这就是有备而来,要的就是一举拿下江都县令。这个官,可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这个官位,他杨通判此时还真给得起。
按照大明朝官制宜程来说,扬州府属南直隶管辖。南京留都,有一整套中央班子体系保留着。其中自然也包括官员铨选任用的吏部文选司。
杨通判本是扬州府衙的通判官,主管律令刑名。上有同知,再上有知府。
问题在于,去年北方长芦盐场盐案,牵扯到各地盐场太多,导致一大批官员都受到牵连。扬州是天下盐场之首,更是重灾区。以至于一府上下,将近三分之一的官儿都被捉的捉,判的判。
就连眼下的东关分署署丞韩济舟,也是因为这个因缘际会。才能从颍川卫那种穷到发毛的鬼地方,火线提拔到扬州这个花花世界来任职。
而眼下的扬州知府和扬州同知,抱歉,正空缺着。也就是说,整个扬州府上下,目前就属他是老大。
说杨通判没有点想法,那是骗鬼呢。
他也不是没背景,官场多年浸溺,同窗、同年、同科、同乡。放眼天下也是比比皆是。
可是苦逼的是,当年他科举入仕,正是三榜同进士垫底。他的那些个相交,有一大半还不如他混的好呢。
出挑可拎出来说的,也就是现如今正在南京吏部任职的一位刘姓郎中。
巧就巧在,这位刘郎中刘永,正好就是文选司的主官。
杨通判顿觉悚然,人家这是把他摸透了,步步算计,一点点给他下套往里钻啊。
能拒绝吗?
好像不能。
况且,真出了政绩,他可是有举荐拔擢之功,任人唯贤之德。
这是什么?
人家这是把升官发财的梯子直接给他递到了眼前,就等着他往上爬呢!
谁又能经得住这般蛊惑?
好一个步步算计,步步为营。端的厉害!
杨通判这回是彻底想通了,也不犹豫,当即一拍桌子道:
“我不讳言,拿下蒋立仁。我给韩大侉子你举荐到南京,江都县这个差事,你给我顶上。你这小幕友的主意不错,既有高人相助,我便放手任你施为,绝不掣肘为难。”
韩济舟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也是接到朱友檀的书信,将苏州见闻一一说与他参详。其中行文多少涉及到苏州、南京两地官场些许。
他今日所为,只为阻扰东关放水。将这一无理要求给顶回去,为此不惜让程恪哄抬民人闹起。只是指望着民情汹汹,能吓住上面的老爷们,多少顾忌些吃相。
却不想一连串闹哄,竟将此事闹得越来越大,牵扯的人也是越来越多。这不,连锦衣卫都参合进来了。
可他千不料,万不料。只是跟程恪商议了些事项举措,顺手给程恪看了朱友檀的书信,程恪这小子居然就惦记上了,一举掏出这个关键点去蛊惑杨通判。
他这就要做了江都县令了么?
有些醉人!
可这还没完,杨通判见韩济舟两眼放光。一旁的程恪兀自有些得意。心道,眼前这小子可是个好料子,将来不知道有多大出息呢。这可是条潜龙,此时不交好,更待何时?
是以他又笑眯眯眨巴着小眼睛,吐出一句。
这主意既然是程小先生出的,怎么去做,小先生自然是成竹在胸。故而,这事儿还得程小先生襄赞。若是能成,我给小先生请个迪功郎,诸位看,可妥当?
迪功郎?
程恪一时愣住了。
这可是散官啊,而且是正经拿国家俸禄的散官啊。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迪功郎这个散官,可是正八品衔。
这是要未考先官的节奏么?
程恪心里,有些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