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瓜蛋子傻不愣登地问:“为嘛,这里好好的凉快着,跑什么跑?”
又一阵凉风刮过来,这回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正常的凉意了。林子时的树梢儿都开始晃动起来,透过林子能看到山谷里的草,掀起一波又一波的绿浪来,一会儿颜色深一会儿颜色浅,交替更叠着向南边推过去了。偶尔能见到有灰色的野兔从草丛里不辩方向地乱窜出来,惶急无措地停一下,撒腿又跑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老柳树枯枝底下的蚂蚁已经变成了一道又一道黑色的洪流,滚滚地向树上涌动了。
草木交错的簌簌轻响终于清晰可辨了,树木子里面吱嘎作响。偶尔会传来噗的一声,许是枯枝终于被人碰撞跌落了。方一平一伙闷着头狂奔着下了岭子,刚出树木子,浓郁的土腥气扑鼻而来,豆大的雨点也从天骤降,重重地砸在树叶上,一瞬间周围哗哗地响成了一片儿。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听不到哗哗的响声了,因为啥也听不明白了。也不再能看见什么路,因为从上到下整个世界全是一片迷茫的白色,耀眼的白光只偶尔一闪而过,喀喇喇的炸裂声从天而降,回头看身后山梁子上面几棵大树上方紫蛇乱窜,观之令人色变,只恨不得能肋生了双翅,多长一对腿脚。
视野是越来越差,到处都是白晃晃的一片,不知道哪里是水哪里是路,溪流也慢慢地涨起来,漫溢到两边的兽道儿上,原本好走的地方很快就成了泥泞一片,草地上过了水格外难走,闹不好就是一跤,众人频频摔倒,幸好都离得不远,一步一跌地往前挪,方一平 不敢怠慢,努力大睁着眼睛,张着耳朵听,生怕错过了一丝儿动静,可哪里能听得见,看得清。
好歹在草地里面挪出去一百多米,几个人已经被漫到了膝盖,看来谷底下是没法再继续走了,水正在逐渐上涨,再过会估计就到腰了。方一平又不敢去山顶找雷劈,只能领着大伙儿往半山腰撤,下来的时候没觉着,顶着风雨再往坡上去,难度不是一句话就能说得清的。大伙儿停下来歇会儿,可又不敢把背包放地上,虽然包里层涂了油脂的能防水,但保不住水会从上面开口灌进去啊,所以众人只好弯了腰,抹一把脸上的水,忍着。
田万顺体力不错,弯了腰嘴里也不闲着,还一个劲地大声叨咕:“这他娘的山谷里就不能长几棵树嘛,好歹能给咱们弟兄挡挡雨啊,这什么雨点打人身上都疼,我都快成筛子了都!”这话实在,众人纷纷赞同,大声赞同。正吐槽呢,突然脚底下震颤起来,方一平脸色一变,和邢大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大喊:“快跑!”众人慒了,不明所以,见队长发令,也不敢怠,跟着跑吧,向上大概跑出去十几步,身后头忽然嗡的一声巨响,众人回头一看,头皮儿都麻了,更是没命了似的狂奔,原来上游一大股浑黄色的浊流,以席卷一切的气势,覆盖了大半个山谷,直卷而下。
几人直恨爹娘少给生了双腿脚,脚打后脑勺。田万顺边跑还边骂:“这泼皮贼老天,我可算是知道为嘛山谷里面不长树了,敢情都被它拔了啊!”
一番奔逃,总算是前进了一百多米,前头就是对峙的崖壁了,果然如先前所猜想的,崖壁底下被水流和风给掏空了,形成天然内陷的坎儿,正好躲雨。
惊魂甫定的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毕竟现在的狼狈样儿是在家训练时怎么也没机会看到的。头发全都帖着脸披着,原本还好歹打着包头,现在头巾早就不知道哪去了。衣衫散乱自不必说,鞋……好像没有几个人的鞋还是完整的,马上就得现打草鞋了。
方一平思量了一下,到现在还没见着陈小东他们仨,拿着铁哨子来,正准备用力吹几下。对面崖壁底下蛐蛐地就响起来了,敢情他们在对面呢。
雨势小了些,大伙儿情绪也放松了下来,邢大用手因圈成喇叭筒,大声地冲对面吆喝了几声,遗憾的是根本没用,水声太大了,根本听不见,十步以外根本听不见说话的声音。方一平悻悻地地探出脑袋,冲崖上面比了个中指,谁知道刚伸出手去,一道闪电劈在崖顶上,暴雨刷地一声又跟着泼了下来,淋了他一头一脸。方一平非常尴尬地笑,其他人可没这么轻松地就放过他,一时崖壁底下乐得东倒西歪,笑得不断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