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只有一桩事情让辽人百思不得其解:明军中,铁骑都第三军、第四军的番号在大军距离云州还有三天行军路程的时候,突然离开大队往回奔驰,直趋雁门关回返。一开始,萧绰接报后不得其解,问计于耶律休哥,耶律休哥但对以“明军定然以精锐骑军一部置于后队,以图在大军攻坚时逡巡防护己方粮道。”
然而,耶律休哥的猜测很快被证明错了,虽然这支明军入关后休整不到两天又再次出关北上,然而却换掉了全部战马,改乘了党项人和回鹘骑兵才用的骆驼!军中马匹虽然也有,然远远观望只有寥寥数百匹而已。既然想不明白明军为什么在大战在即的时候让其精锐骑兵部队半数改为骆驼兵,辽人也就不去多想了。
倒是已经成了汉奸的赵炅揣测说:莫不是明人为了发挥火器之利,这才如此施为?盖因骆驼骑兵在骑行中使用重型火铳的精度和装填速度,显然比骑马更为快捷,若是使用潘美发明的“骑马赶路、下马结火枪阵厮杀”的战术,骆驼在漠南草原上也是大有作为。包括耶律休哥在内的的辽军将领对火器的认识全部来自于汉奸,听了这个言论自然颇觉有理。
当然,明军铁骑都两军与主力脱节,孤身一军殿后逡巡粮道,也不是没有辽人动过以优势兵力截杀、各个击破的念头,然耶律挞烈、耶律休哥、耶律斜轸均以为此有可能是明军急于求战、以此为诱饵诱敌的奸计,勒令大军不得轻动。
结果,只是偶有烧粮辽军对落单的铁骑都试探性进攻。因为没有绝对的优势兵力,辽人猝一接敌,明军铁骑都两军便以骆驼阵展开圆阵、以驼队木箱展开为版屏遮蔽,取燧发枪依托版屏做早合击退敌;辽军若是退远,则换神臂弓夹射,更兼铁骑都至今还有骑兵轻炮配属,只是此番改为骆驼拉炮,如此火力之下,辽军劫粮部队数次下来付出几千人死伤,根本啃不动这块硬骨头,只好依靠战马骑兵的速度优势高速脱离,打不过就跑——骆驼骑兵终究有一个劣势,那就是在对方骑马的时候,若是敌人要跑,以骆驼的速度肯定是追不上的,故而战与不战的选择主动权自然在马队骑兵一侧。
明军换装骆驼之后的战术,在如今的辽人看来自然是稀罕不已的,但若是延后数百年,便会发现这一战术正是火器在北地应用的一种精妙实践——戚继光用偏厢车组成车阵多次击溃鞑靼,与此便是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而在戚继光之后百年,北疆悍将葛尔丹也利用过骆驼的巨大负重能力,把车队改为骆驼队、加以木质甲板箱格为女墙,配合罗刹国火枪痛击过康麻子——只是葛尔丹这怂货好色太过,最后马上风死在女人肚皮上,才让另一个鞑子在狗咬狗的战争中侥幸胜出了。
击退了辽军劫粮队的阻击,大明铁骑都三、四军成功与已经展开了云州攻城战的大军主力回合。四万头骆驼的庞大负载,还为大军带来了额外十天左右的口粮——都是炒干后可以直接加水食用的炒面、炒米粉、干菜,便于夏末季节的保存;也带来了额外火药、铁弹各数十万斤、硝化棉五万斤的补充物资。
大军汇合之时,唯有数百匹铁骑都三、四军随军带来的战马没有随军进入大营,而是悄悄分散放逐,散布在云州之外的草原上。还有上千个装了各种蚊虫蛆蛭等吸食马血的昆虫的纱笼,被明军斥候提着远远散布抛弃——这些虫子在这些日子里,可没少吸马队中马匹的鲜血。
……
同一时刻,东南偏东三千里外,济州岛正北的黄海洋面上,有一处氛围犹如九幽鬼蜮的小岛。
这座无名小岛面积或许只得济州岛的百分之一,还不足五百顷。往南距离济州岛一百里海路,往北距离大明朝鲜行省罗州南岸也是一百余里海路。
虽然地理条件不错,这里却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所在,大明水师逡巡,决不允许商船在此中继停靠。而岛上蚊虫自然也不会有自行飞行一百里海路、蔓延到济州岛或罗州的能耐。若是有专门运货的朝廷水师船来一次这个无名小岛,也会被要求开船后全部船员用海水刷洗全船,不在海上飘够半个月不许重新停靠产马区岛屿。
马政监的一名官僚,乃是司马球早年带出来的心腹幕僚,此刻依然在专心致志地观察一处臭气熏天、血腥遍地的所在——事实上,这整座岛都是这么一个所在——群群病马各自奄奄一息,口吐白沫,体液发黄,显见是熬不过了。不过相比于至少占了八九成抗不过去的幼马之外,也有一些体格特别强健,熬了半个月后反而逐渐好转的,那些熬过了病魔折磨的马,便会被打上一个特殊的戳记,隔离观察半个月后,才允许装船运去日本,进行后续饲养。
岛上,每时每刻都有数以千计奄奄一息的病马,一个月一轮换,腐烂明显了便焚烧销毁、骨灰填埋。每年至少在这座岛上病死三万匹一年怀胎生下来的马驹,若是有时候一批马中全部死得快,没有幸存的,还得继续运来少数健康的成马,作为毒源的培养基,免得毒源断种。
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传染病病毒的概念,他们也无法理解。他们只要严格执行上头严格规定的措施便可以了。世上只有钱惟昱一个人知道:这种大明水师打通西洋航线后、从后世东非索马里、坦桑尼亚地区引入的、路上就用了数百匹马做接力染病而亡带回来的病毒,叫做非洲马瘟。
在这头潘多拉魔兽出盒之前,它已经在这座无名小岛上与世隔绝了数年,在对付宋人的时候,钱惟昱也憋住了这个最高机密没用,等的,便是今日这个开闸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