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钱惟昱穿越前的那个时代,有三本书被称作人类古代史上的三大游记。按照历史时代的先后顺序,这三本书分别是唐玄奘的《大唐西域记》、圆仁法师的《入唐求法巡礼行记》和《马可波罗游记》。
如今,钱惟昱在日本这几日的见闻,也着实让他感受到了在这个东海佛国,圆仁法师的历史地位。这个比睿山延历寺的第三代法主虽然已经死了八十年了,但是其徒子徒孙对他的推崇依然很高,不逊于延历寺的开山祖师最澄法师。而圆仁法师的著作地位,也就相当于唐玄奘当年在大唐的地位。
《入唐求法巡礼行记》里面,把唐武宗和后来大唐“会昌法难”黑得如同九幽鬼域、活脱脱一个人吃人的社会。这本书在日本流传之广、影响之大,这些日子来在钱惟昱看来实在是触目惊心。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让日本亲善吴越,从延历寺的天台宗法主入手,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幸好,有了钱惟昱在东大寺的善行铺垫,加上这几日日本畿内一代对他这位唐土新晋“词仙”在东大寺写的“不畏浮云遮望眼”等几首新的汉诗汉词的传唱。所以几乎所有日本高层,都在还未见面之前,就把这个吴越国的郡王当成了是一个非常虔敬、又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高贵之人。
从东大寺出来,在奈良住了一晚,次日钱惟昱一行人就北上山城国。在进平安京之前,又在比睿山延历寺稍微转悠了一下,照例在延历寺见了座主良源法师,并舍了一千套该宗的本经《妙法莲华经》,总计达八万卷,成本近万贯、市价难以估算。
各种参拜应酬之细节,大多一如东大寺之时,故而不必尽言。只是相比于在东大寺的时候,钱惟昱在延历寺又多拿出了一招杀手锏——这一次,他带了一个老和尚和他一起去的延历寺。而那个老和尚正是如今的台州天台国清寺住持、义寂禅师。
众所周知,两百年前,日本天台宗的开山祖师最澄法师就是在天台山国清寺求法大悟之后,回到日本,开创了日本的天台宗。所以钱惟昱治下的台州国清寺,正是日本天台宗的祖庭所在,当钱惟昱带着义寂禅师拜访延历寺,并且说明了义寂禅师的身份时,包括良源法师在内的日本僧人全都轰动了。
一时之间,义寂禅师受到了日本和尚们极大的礼遇,而日本文化界对于钱惟昱的来访也彻底改成了吹捧的基调。请求左右大臣藤原实赖、藤原师辅善加接待、并恳求他们准许天皇陛下亲自接见吴越使节的说客一时之间多如牛毛。
952年7月16,当钱惟昱一行正式踏进平安京的时候,一切的阻挠,都已经清扫一空,似乎从来就没有任何势力试图阻止天皇陛下亲自过问外事的。而从时间上来看,从他从博多津上船出航,到如今踏入平安京,也不过才耽搁了不到一周的在途时间,以这个年代的交通水平并不能算慢。只不过其中的曲折借势,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藤原实赖和藤原师辅两兄弟中,最后还是相对来说有长者之风的藤原师辅被一群和尚们给说动了,为了自己的名声主动上奏陈情,请村上天皇亲自接见吴越使者。
藤原师辅和藤原实赖两兄弟,虽然在维持自己藤原北家已经传了三代的摄政大权方面是有共同目标的,但是在实现这个目标的过程中,兄弟二人的手腕和方法却不尽相同,哥哥实赖注重营造自己“明察秋毫”的威信,使朝中大臣不敢欺瞒自己,而藤原师辅却偏向施恩,认为刚则易折、不能持久。
十二年前,在东国平将门之乱被彻底平定之前,日本朝中就发生过一个插曲证明这两兄弟的性情:
当时,正是平将门之乱方兴未艾的时候,朝廷任命藤原实赖和藤原师辅的堂叔藤原忠文官拜征夷大将军、全权统领畿内兵马去东国讨伐平将门。但是在藤原忠文领命之后、还没来得及行军赶到关东之前,平将门之乱就被东国的武家悍将平贞盛给剿灭了。所以,事实上藤原忠文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功劳。
回朝议赏的时候,藤原实赖就坚持认为藤原忠文并没有实际的战功,所以不宜封赏,弟弟藤原师辅却坚持说“疑罪从无、疑功从有;疑罚从轻、疑赏从重”。说白了,就是说要用善意去揣测别人的行为,坏事没有证据证明别人干了,那就推定对方没干;好事没法证明不是他干的,那就推定是他干的。
当时的人,因为这一事迹,认为藤原师辅颇有长者之风,而其兄藤原实赖虽然权位更重,却不免蝇营狗苟,名声反不如弟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