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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手工打铁(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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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打铁的还会把打完的东西放进水里,随着“吱吱”的响声,冒出一阵白烟,我们都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一边吸着鼻子,一边用手去扇随着那股白烟飘出的怪味儿。男孩子胆大,喜欢围在打铁的身边,偶尔有火星溅到他们身上,引起一阵尖叫,打铁的就会大声斥责:“隔远点!隔远点!”

记忆里打铁的都赤裸着上身,胳膊又黑又粗,当烧红的铁器放到铁砧上的时候,他们就往手心里吐上口唾沫,然后抡起铁锤不停地打。

在叮叮当当的捶打声里,随着那火花的飞溅,我的心会一阵阵地缩紧,我总是担心那些飞溅的火星会烧到他们。其实,火星经常会落到他们的身上,甚至是裸露的胳膊和手上,但从来没听到过他们尖叫。

打铁的打制的东西既有锄、铡、镰、锹等生产工具,又有剃刀、菜刀、门环等用品,和千家万户的生活密切相关。记得那时候,爷爷经常会念叨:“打铁的怎么还不来啊?”终于等到他们来了,就把钝了的锄头送去铣一下,或者把一块废铁送去让他们打把小铲子。

生产队解体之后,打铁的就逐渐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义乌福田街道祖科塘村内,一个低矮通透的铁匠铺倔强地站在路旁。“叮当……叮当……”,一阵阵清脆而有节奏的打击声不时引得路人纷纷前来探寻。

炉里的火烧得正旺,打铁铺的主人今年56岁的金后高正一手握着一根铁钳,熟练地夹起一块铁块,放在熊熊炉火中烧烤,另一只手拉着风箱鼓风,火势逐渐加大。他取出通红的铁块,放置于铁墩上,锤声落下,铁花四溅……

“生红炉,烧黑炭,坐南朝北打东西。”铁匠,一个诗仙李白笔下带着些江湖侠气的职业,近年来却随着机械制造业的发展,已然渐远渐失。然而在城市中,却还有着那么一些执着的人,依旧坚守着这门千锤百炼的手艺。

“1948年,老父亲为谋得一门好营生,去现在的江东街道鲶溪附近拜了老铁匠为师,当了学徒,一晃就过去了近70年。”金后高说,加上父亲的师傅辈,他算打铁匠第四代。

见到记者,金后高兴奋地搬出家中的“老古董”,迫不及待地演示起传统打铁术。“不用一点机械的力量,就靠人力和自然反应,我就能给你打出一把锋利的刀来。”话语间,尽是骄傲的神情。

屋外,寒风呼呼直吹;屋内,炉火轻盈跃动。把铁烧红后,金后高从一字排开的工具中选了一把钳子咬住铁块,拿锤子锤打;稍打出形状后,就把铁放在铁匠台,和父亲金积善一起挥动锤子,“叮哐叮哐”连续击打。

把铁打成形后,再回炉淬火,炉火把父子俩的脸映得通红,脸上渗起细细密密的汗珠,他们的眼神是那样的热情而专注。

俗话说:世上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自古以来,打铁便是一个艰辛的行业。金后高的打铁铺十分简陋,各种铁器和工具把小屋塞得满满当当,常年敲打中飞扬出来的铁屑把一切物件都“染”成了黑色。

“早年间铁匠都是挑着担子走街串巷谋生活,有一个打铁铺已经是不少打铁人的梦想。”一个谷篮,装着几件工具,加上一个鼓风机,风餐露宿,走到哪里,打到哪里,金后高说这便是当时打铁匠的真实写照。

把谷篮放定,往里面填充泥巴,待到填满后,在上面砌一圈砖块,围成四方形的稳定结构,便可开始点火烧制。“铁料是家家户户的废铁,木炭随处可买。一通上鼓风机,便是老铁匠的操作台。”

鼓风机一拉,“炉膛”内火苗直蹿。随着加热的需要,风箱会在平缓匀称的节奏中加速,而炉中的火苗,便一起随风箱的节拍跳跃,在劲风的吹奏中升腾。

金后高说,打制一件铁具,一般要经过五六道工序,从选料开始,到加温、盯火候、锤打、淬火、磨口……每一步都需要极富经验的老师傅在场。“火头过了,方向偏了,力度大了或小了,有时候只是轻微的偏离,也许这件铁具就废了。”

“打铁匠心中要有一把尺,凭着眼力在不断翻动铁料中打造出理想的形状,靠的是日积月累的‘功夫’。”金后高说,烧铁的时候火候要精准把控,铁块烧红也分程度,不及就不好锤打,烧过了就化了,只能掐住那个刚刚好的瞬间。

打铁人从不怕火,被飞溅的火星烫伤是家常便饭。特别是炎炎夏日,一般人呆在风扇下什么都不干已经是闷热难受,而打铁匠还需守着火炉,挥抡大锤。

“许多打铁匠年轻时是迫于生计以此为生,年老时不愿放弃则是因为内心的一种情结,像我的父亲,86岁了还总想着来铁铺帮忙。”金后高感慨道。

金后高86岁的老父亲仍爱来打铁铺练练手艺。

时代在发展,机器远远超过人的产能,如今已经很少有人使用这门传统的技艺了,再加上不少农民从土地中走出,不再以务农为生,也让铁质农具失去了它原先广阔的市场。

作为一种古老的生产方式,从打铁这门技艺的昔兴今衰,也折射出了时代的进步,而在时代中浮沉的打铁匠内心的无力感更是难以倾诉。

这些年金后高的打铁铺产品从早年种类齐全的锄头、八尺钉耙、斧头、剪刀、锅铲等缩减成了仅有菜刀、甘蔗刀,作为打铁人着实有些无奈。

“老父亲金积善16岁开始学习打铁,一直打到了如今86岁,我们兄弟三人也从小跟随父亲走南闯北,练就手艺,到现在仍旧在一起做着同一件事。”金后高说,有人说他们太固执,时代在发展,为何不摒弃这个又脏又累的活寻找新出路。

“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这一行。在我们的耳中打铁声就像一曲悦耳的乐章,听多了就再也舍弃不下来。祖师爷2000多年前传下的东西,绝对不能失传了,它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生产工具,更是伴随我们一代人成长的‘老伙计’。”金后高的语气略带一些茫然。

“你看这个木制鼓风机有60多年历史了,从父亲的手上传到了我这里,当时的工具很简易,就是一个木头中间挖空,加进推拉装置,靠的全都是人力。”金后高说,看着炉膛内的火苗随鼓风机放出的风有节奏地跳跃,就仿佛手中推拉的是一架手风琴,演奏着自己一家人风风雨雨的打铁生涯。

这些年,怀揣着让打铁这门手艺可以世代传承的心愿,为了适应现代的生产生活方式,金后高也在通过自己的努力提升铁质产品的附加值,引入现代设备提高生产效率,以及申请加入义乌市第六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打响文化招牌。

传统和现代虽有碰撞的磨合,但也让这门几近失传的手艺再度活了起来。“但是你再怎么转变也不能忘记自己的根,能用手工的地方我们会一直坚持下去,不然就和机械化同一了,也失去了自己的特色。”金后高说,慕名上门的客人,寻的就是这些接地气的东西。

“父亲说只要他有力气他就要坚持打下去,那我们就一起陪着他。生活是要靠自己创造的,就像打铁时迸发的火花,只有你越专注,它才会越绚烂。”金后高坚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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