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吉剌部的按陈诺颜是成吉思汗的驸马,山东诸军的统帅。他的部队主要是汉军军阀部队,战斗力最弱,原因就是东线从来不是蒙军的主攻方向。见大汗亲口问话,按陈不能不发言,他硬着头皮说道:
“自从大汗南下这一年以来,我们主要是从黄河上游和中游进攻。这里正是敌军重兵防守的地方,他们占据着天险地利,不易攻克。我的意见,我们是不是在黄河下游想想办法?金人所恃,无非是潼关和黄河天险,如果我们借道宋境,从楚州、淮阴向西进入金国,攻入归德府,那么开封的右翼将暴露在我们面前。这样,我们就避开了关河之险,事半功倍。”
拖雷大诺颜说道:“如果我们从山东两路千里南下,进入宋境,后路粮道将在济南金军重兵的直接威胁之下。如果我们舍弃后路,在宋境两淮就地筹措粮秣,必然与宋人发生战争。在河沼纵横的地区作战,我们能奈宋军水师何?”
按陈诺颜说道:“所以,我意应该大大加强山东兵力,攻克济南府是前提条件。只有占住济南,才能保住后路的安全。”
窝阔台问道:“巴根台,你在楚州多年,对宋军了解甚深。你认为,以你特种工兵部队的能力,能够保证我们在两淮作战么?”
巴根台答道:“两淮之兵,和金人打了百年了。之所以屹立不倒,就是因为他们的水师横行江面,金人无可奈何。我手中的工兵太少,难以克制宋人数万精锐水军。我个人认为,数万大军进入两淮是非常危险的,我们蒙古人畏惧江河,甚于畏惧高山。”
窝阔台沉默了,诸将再不吭声。很久,窝阔台求助的目光看向塔思国王,问道:“塔思,你们父子兄弟艰苦经营中原20年,你们最为了解金人,你认为应当如何突破河防?”
塔思国王说道:“当年我祖木华黎国王试图从黄河上游关中突破金人防御,没有成功。我父孛鲁国王试图从黄河下游山**破金人防御,也没有攻克济南。宋人掩护着他们的南翼,他们的精兵猛将都在北线防御我们。形势确实很难,如果大汗不怪罪,我就说说我的想法。
我认为,金人现在还有余力,我们的力量还不够,现在攻灭金国不是时机。我记得当年我和杨惟中他们一起读书,汉人师傅给我们讲过隋朝宰相高颖的平陈策。
他说在江南收获季节,以少数兵力,声言进袭,迫陈集兵守御,以误其农时。当敌人聚兵,我便解甲,如此多次,使陈军习以为常,麻痹懈怠。然后我举兵渡江,登陆攻击,派人潜入陈境,反复纵火,焚其储备物资,使其财力俱尽。这个时候,才是破灭敌国的最好时机。惟中,你还记得么?”塔思看着窝阔台大汗的养子杨惟中,说道。
杨惟中知道塔思想说什么,他的话很不合大汗心意。塔思自己也明白这一点,他是成心拉上自己垫背。可是塔思国王说的全是实话,他无法否认,只能默默点头。
塔思继续说道:“现在只要我军逼在黄河北岸,金人就人无法卸甲,马不能卸鞍。他们的数十万青壮都在河防前线,一刻不得闲暇,农时如何保证?不出两年,金国无隔日之粮,无咫尺之布,才是我们一举灭亡他们的时机。”
塔思此话一出,整个大帐都惊了。因为谁都知道窝阔台大汗刚刚即位,正渴望通过灭亡金国建立起媲美成吉思汗的武功,其心情之急迫,傻子都看的出来。塔思建议从缓,这不是成心和大汗唱反调么?即使塔思的话是对的,又有谁敢公开支持他,跟大汗过不去。
窝阔台并没有出言责备,只是长叹一声,说道:“如果拖上两年,金人疲敝,我们又何尝能够轻松?金人的青壮在持戈奋战,我们的青壮又怎么驯马牧羊,到头来金人没垮,恐怕我们自己倒先垮了。
何况先可汗临终念念不忘灭亡金国的大计,我们又怎敢蹉跎岁月,遗祸子孙。阿勒坛汗一天不被擒,我蒙古先祖的遗物遗骸一天在开封城,我就一天睡不着觉,寝食难安。自从先可汗在不尔罕山誓师攻金以来,已经20年了,现在完颜守绪小儿还在开封作威作福,难道你们真的还能等下去么?”
大帐内气氛越发沉闷,这些蒙古将领对目前的战局束手无策,没有一个靠谱儿的方略。终于,拖雷大诺颜开口说道:“大汗,我倒是有一个看法,但是此事机密,只能对你一人说。人多嘴杂,我怕消息泄露,让金人得知就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