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根台说道:“这点小伤算什么,两军阵里厮杀,谁敢说身上永不带伤,不必担心。就是你啊,一个女人跟着我们在乱军里面讨生活,风吹雨淋,冲锋陷阵,这些年身上也带了伤。我没有照顾好你,我对不起迪烈大叔,对不起你啊。”
辉煌的胜利之后,巴根台却神情落寞,没有志得意满的豪情。海春说道:“我也是军人,又不是什么大家小姐,吃不得苦么?只要是跟着你,我什么都不怕。只是出来这么久,想念爷爷,想念咱们山东老家,也想念地震以前我们益都的快乐日子。”
巴根台和纳尔丁对饮了一碗酒,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了辽阔的草原。他说道:“是啊,谁都会想念老家。可是现在天下大乱,无日不战,谁又能在老家过踏实日子。”
纳尔丁忽然说:“我小时候听说汉人女人都裹小脚,那时我心里好笑,把脚裹的那么小还怎么走路。等到了汉地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也有很多不裹脚的女人。象四娘子、象海春,你们不但不裹小脚,冲锋陷阵比男人还勇敢,我好敬佩你们啊。可是如果到了美丽的女人都要上阵的时候,这算是什么世道啊。”
海春神往的说道:“纳尔丁你不知道,栋梁大哥和四姐带着我们在益都建设了一个多么美好的世界啊,每一个来到益都的人都以为到了天堂,哪里都不愿意去了。可惜后来毁于天灾和战火。
但是我亲眼看见了,人能让江河改道,让电灯照亮黑暗。人真的能改变世界,改变世道。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将来老营一定能领着我们重建益都。”
巴根台喝了一碗酒,说道:“是啊,人能改变世道,改变世界。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去的,会把这个不平的世界建设成10个,1百个,1千个益都那样的理想之城。但是没有任何进步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也许我们在酷暑泥泞里的作战牺牲就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海春说道:“不知道我们今生能不能见到那样的好日子到来。”
巴根台说道:“只要我们的理想象火种一样延续下去,即使我们看不到,我们的子孙也一定会看到那一天。我们首先要保护好我们的人民,我们先要生存下去,然后理想才能变成现实。”
纳尔丁说道:“大帅英明神武,我们跟着你战无不胜,打的金军溃不成军,我们怎么会生存不下去?”
巴根台沉思着说道:“荣誉是不会长久的。。。。。。。这个你不懂。敌人比我们强大的多,我们前途艰险啊。”
三个人喝着酒,谈谈说说,直到军号悠扬,全军出早操。纳尔丁撤去酒肉,海春也回到值班室。在忠义军,在山东百姓心目中,忠义大帅王栋梁是战无不胜的战神,品德高尚的伟人,是无所不知的贤者,是他们无比爱戴,愿意为之死的王者。
但是在海春的眼中,巴根台是一个背负着沉重负担的男人,有着不愿为人知的苦难过去。他每日在劳苦中挣扎,几乎没有快乐。他外表沉默木讷,却有着火山一样的激情。他的身上有股男人的气味,远方的气味,对这种气味她熟悉又陌生,那一定不是来自中原。
在她的心目中,不仅有象其他人一样的崇敬爱戴,更有一丝别人没有的怜悯。有时候她自己都想不明白,她怎么会怜悯这样一个刚毅强悍的男人。
部队早操完毕,总参擂鼓集合大军,在化陂湖东岸祭奠淮西之役阵亡将士。全军下拜,哀动三军。随后部队向东面开拔,四村八乡的民众都赶来为部队送行,人民依依不舍,送这送那,部队却无一人敢取百姓一针一线,民众只得看着部队向东越走越远。
5天以后,部队由洪泽南面徒涉过三河,过了三河就是楚州州界了。巴根台在亲信参谋军官的簇拥下立马三河西岸,凝视着淮西的土地。
多少从山东跟随他南下的将士把青春热血洒在了这里,把灵魂留在了这块土地上。谁无老母幼子,将来有一天他回到山东,那些孤儿寡母,白发苍苍的老人向他要人,他有什么面目面对这些阵亡将士的亲人。
巴根台心如刀绞,悲痛万分,久久不忍离去。夏全说道:“大帅,我们走吧,部队已经全部过河了。”
战马盘旋徘徊,前蹄不停刨着地下泥土,巴根台哀伤的说道:“和留在淮西的战友们多呆一会儿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看望他们,我们把他们抛下了,他们会孤单。”
海春上前说道:“栋梁大哥,不要太难过了,将士们的牺牲不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的出色指挥,我们还会有更多人倒在淮西的土地上。”
巴根台目光坚毅的说:“终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