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勃迭自认为算是尽职尽责,对得起朝廷给的8贯俸禄。和那些征收盐,茶和酒税的监当官不能比,他们虽然只是正8品,但是责权重,油水足啊。更不要说转运使衙门里的那些胥吏官员了。他说白了就是一个守河的小军官,除了能向埽料上伸手,还真没有什么外财。
可是国朝昏乱,百姓民不聊生,不少人流离失所。尤其是霸州一带,自打金朝南侵以来,民乱就从没有消停过。征收埽料困难重重,河防都不够,哪里有他伸手的地方。
所幸他为人宽厚慷慨,公平公正,官声不错,部下中也威望很高,虽然没什么升官的希望,这些年倒是也太平的维持下来了。谁成想又赶上了这么个麻烦差事,他和那些州县官员,都水监衙门里的人不同,河防出了事情,他是首要责任,真出了大事,责任往他头上一推,法不责众,朝廷也就只好拿他萧某人开刀。
别人这时候能在霸州城里享清闲,他只能在泥水里指挥河防。
前两天州里粮仓失火,烧毁了州里常平仓3万石积栗,仓大使是他的好友蒋济,吞铁砂而死,惨不堪言,这才保住了家里妻小。这要是河防出了事情,耽误了中都的大事,那他自己又是什么后果,他想想就不寒而栗。
按例,黄河上的埽兵年俸30贯,其他河道年奉只有20贯,根本不够养家糊口。正值乱世,朝廷粮饷困难,经常拖欠,自从蒙金开战以来,一切紧着前线部队。他的埽兵已经半年没有拿到微薄的俸禄了,何以养家?不哗变就不错了。好在他平时威望素著,危急时刻大家还是卖命。但是这岂是长久之计,只能挨的一日算一日。
州县官员大多推诿,征集的民夫青壮太少,老弱很多,这怎么能行?他心里又恨又无奈,关键时候,还是自己忠心的部下靠的住啊。他在河堤上临时搭建的草棚子里愁眉不展,他算是好的,除了伙房,堤上的其他人只能在寒雨里露宿吃饭。
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20几个中都来的胡商要上堤帮忙,都是青壮汉子。为首的是一个面目冷漠的少年,和一个魁梧的大汉,他验过文牒,没有问题。虽说他人手奇缺,可是好好的,谁都避之不及的事情,这些人凑什么热闹啊。
为首的那个少年商人走进草棚子里,诚恳的说道:“都巡大人,我们拉着这么多的货物去南京汴梁买卖,这河道不通就耽误了时令。春天正是皮货能出价钱的时候,这要是耽误了,不仅赔累无穷,还会失了信誉,以后我们何以为生?反正我们在县里闲着也是闲着,急死也是无用。不如到堤上出力,能出的一分是一分,早日开闸放船,我们才有日后的生计啊。”
萧勃迭点点头,同病相怜,这些人和自己处境一样,都在危险边缘上挣扎,可以理解。他说道:“既然如此,也罢,就安排你们上堤。我们这里只管一日两餐,其他一律不管,没有粮饷,被服自带。”
那少年商人说道:“我们肯来这里冒险吃苦,不是为了挣钱吃饭,只是盼着早日通航。只要管饭,我们就干。”萧勃迭笑了,多些青壮人手总是好的,不多他们这几个饭碗。他立即安排散巡官安排他们上工,这样的青壮要安排在紧要的所在。
这些人当然就是巴根台他们。5天前,在凄风苦雨中,他们拉着大量的皮货来到信安县。皮货下面,是大量的炸药,酒精和油脂。这几天他们早把地形研究透了,并且顺手烧毁了霸州的常平仓。
拒马河水流湍急,为了保证航运,金国修建了几座关闸,信安就是重要的一座。金国设闸调节水位,设置仓库,中转漕运,同时也是河北东路重要的课税所在。通航时节,千帆相竟,官船私船充盈河道,一派繁华景象。
从信安一直到柳口,直沽寨,百里水路,大小码头众多,两岸仓库林立,官私货物充盈。这里,是北方主要的货物集散地。但是最大的仓库,就是储存漕粮的中转仓。信安的官仓在拒马河北岸,信安县城以东。离码头栈道500步左右,地基高出地面1丈3尺,地势比拒马河堤坝稍低。如果不是正好在这里决口,洪水难以侵害。
在关闸北,和粮仓并排的,还有茶,盐,酒的税场,埽所衙门和物料场,埽工住宅和埽兵的兵营。
要摧毁这里,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
巴根台的计划是,炸毁拒马河北岸的埽堤,用洪水淹没信安北岸的粮仓。再炸毁关闸,奔腾的河水直冲柳口到直沽寨的河段,把沿岸的一切冲毁。这样就能最大限度的破坏金国最大的粮食储备基地,让整个北方陷入粮荒,同时摧毁水路管理设施,没有几年不可能恢复到现在水平。这样通往中都的漕运能力,将大大降低。
当然他还有个私下不可告人的念头,就是这样死的人会少一些,受到打击最大的是货物和河防设施。至于后来的饥荒,他是没有办法左右的,但是在他手下少死一些无辜,良心上平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