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句无伤大雅的假话,其实长乐笑的是宗明早已名扬天下,他想要的也未必只是名扬天下。
骆泽听了满心的欢喜,轻轻一握她的手,蹙了眉:“穿得也太单薄了,手这样冷。”不由分说取了件斗篷给她系上,“我知道别院里没什么乐趣,可这里贵在静。”
明晃晃的室内被穿上斗篷,长乐哭笑不得,扪心自问,她是真不冷,可有一种冷,叫做骆泽认为她冷。
只得笑道:“安静好啊,远离烦扰,乐得自在。”
换来骆泽的笑声:“看来以往你是不自在的。”
深宫之中规行矩步,能自在才奇了怪。
长乐笑笑不说话。
骆泽便拉着她,将她按进软椅里:“好生坐着,我有话和你说。”
她很听话,笑眯眯看着他:“洗耳恭听太子殿下的教诲。”
骆泽给了她一个眼神,似乎在说“又调皮了”。
他在她面前坐下,见桌上煮着茶,“很香,里面加了什么?”
“我在煮花茶。”她随口说。
骆泽虽有兴趣,但他此次前来并不是探讨茶艺的,于是言归正传:“我想那凶犯在大婚之前便会出来犯事,想想竟有些遗憾,我还想看你穿上嫁衣的样子。”下属汇报的最新的发现显示那些干尸虽在婚礼后才被发现,却至少命尽气绝在婚期前十天。
她看到他秀美不失英武的脸上有种落寂,很真实。
有种痛楚弥散开来,却大大咧咧笑道:“殿下为民除害,这等小事又有何难,等到宗明送来嫁衣试穿,我让人捎张画像给你。”
他一笑而过:“主意不错。”
“我突然想,如果这个人这次不出现,毕竟在我和臧云的婚礼前已经出过那样的祸事——按照以往的规律来推测,不会这样频繁出现。”骆泽轻声说,“我想我明白姜弦最终的用意了。”
长乐浑身上下像是被电流穿过,她居然没想到这一层,姜弦那样笃定自信的态度让她全然没有考虑到另一种可能,正如骆泽所说如果凶案不会发生,那么他们公诸于天下的婚事难道以一场草草的闹剧而收场,还是说将错就错她真去做了那便宜王妃?
“看来他倒是真希望你能嫁给我,为什么?你明明是他的——”骆泽不想再说,言语不明,但一切都已在不言中。
长乐内心戚戚然,骆泽想说什么?是嫌弃,还是后悔?
“那么敢问殿下,是不是并不想娶长乐?”
煮好的花茶营造出一室芳香,只是暗香浮动,人心却跌落到了冰窟。
“不,桃夭。”他纠正了一下,“若真失策了,一切照常进行,我娶你。”
“殿下真是君子。”这样的答案并非长乐想要的,她挑起讥诮的嘴角,“把一个歌姬舞女包装成华贵的公主,殿下若是娶回宫,这是仁德?还是吃了哑巴亏?姜弦大概是想看你出糗吧。”她无意挑拨,反而是姜弦这份用心,她感到大概是要辜负了。
骆泽神色复杂,他伸手理了理她散落下的碎发,这个女子素淡着一张脸,不施粉黛,透明如雪的肌肤泛着莹润的光泽,不管是长乐,还是桃夭,他都是动了心。
可动心动情不是件轻易的事,骤然收手:“长乐。”他又叫回这个名字,真真假假,本是不重要,可她若是真的长乐,该多好。
“无论怎样,我都护你周全,若凶逆落网,我任你海阔天空鱼跃鸟飞;若那奸险之徒警觉,我们的人扑了空,我就风风光光娶你,除非那时悔婚的人是你。”他笑了笑,云淡风轻,掷出的却是千金之诺。
该感动吗?该千恩万谢,感谢他的怜悯和慈悲吗?长乐剧烈摇摇头,淡淡说:“太子果然是太子,思虑周全,只是我一介女子,身若浮萍,怕是万事由不得自己,太子请放心,无论何时,我都不会拖累你。”
茶器里沸腾的声音愈发大了,这一盏茶想来也是煮废了。
“我想喝茶。”他固执地说,这份固执不太像他,或者说不像长乐所认识的他。
“我再去煮。”她起身出了门,他要喝的茶怎能假手于人,长乐想这一生或许只有这一次为他煮茶的机会,她能把握的也只有这一次。
隔山隔海,山海终是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