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态度大为好转,安慰杨崇两句,嘱咐杨崇明后天去拜访崔弘度后,就让杨崇跟着杨雄出殿了;议政厅里,高颎、杨达等人还在等着,观王杨雄说圣天子已经明了一切,众人便散了。出宫的时候满天星斗,宵禁的大街上只有巡逻的士兵,杨崇和屈突盖没有夜行的腰牌,只好搭乘韦福嗣的马车回家。
马车沿着朱雀大道向北奔行,接近都会市的时候马车右转,没走多远,就见到街左右的两坊灯火通明,丝竹声不绝于耳,似乎比白天还热闹;没待韦福嗣吩咐,马车就拐进了其中的一个坊,在一个院子前停了下来。韦福嗣笑着说:“我和几位好友有个约会,一起进去坐一会,打个招呼便走。”
屈突盖和杨崇面面相觑,两人身上都是打了标签的人,第一个想法就是合不合适。韦福嗣解释道:“这是河北的进奏院,太学博士刘炫有学生从河北来,约在晚上坐坐。你们过门不入,传出去可就得罪了一批人。”
杨崇只能感慨人生无处不是坑,这地方是宣阳坊,与一排并列的平康坊、崇仁坊都是“要闹坊曲”,合称北里三坊。因为靠近尚书省官署,是举子、选人和外省驻京官吏的聚集地,进奏院就是地方各方镇驻京办事处,刘炫又是天下闻名的大儒,开皇年间因不愿侍奉蜀王杨秀,被枷送益州,做了蜀王帐内的一名持仗门卫,隋炀帝登基后,才被重新重用。并州出事后,大儒孔颖达仗义而言,杨崇才知道师傅诸葛河和孔颖达老师刘焯的关系,刘炫和刘焯是同窗挚友,杨崇不进去拜见就是失礼。
屈突盖只是有些不高兴被韦福嗣设局,屈突盖不是杨崇,清楚刘炫第一次丢官罢职,就是栽在韦福嗣的父亲韦世康的手上,韦福嗣拉着自己二人,不过是壮壮声势而已。至于见什么人,屈突盖抱着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想法,根本不在乎;韦福嗣报上姓名后,三人被引到一个大房间,里面正是热闹的时候。
十几个人正在评诗,韦福嗣和屈突盖是不停地打招呼,杨崇认识的人只有孔颖达,孔颖达立即喊了杨崇过去,向正当中主位上的刘炫介绍,刘炫清瘦飘逸,点头道:“诸葛河能有这样的传人,宇文恺是花了不少心思。杨崇,墨学曾经是显学,老夫希望你能重创辉煌。”
在座的都是饱学之士,大部分人心中摇头,刘炫果然是不通世故,墨学要是有用,就不会衰弱,象老庄之道、阴阳五行、纵横谋术,再不是显学,代代有传人,过个几十年就会出几个人杰,墨学呢?从汉代起,连个名人都没有。杨崇倒是不以为怪,恭恭敬敬地答应了,让刘炫很满意。
韦福嗣和屈突盖坐到了刘炫左右,孔颖达身旁两人丝毫没给杨崇腾个位置的表示,好在对面的一个文士叫杨崇过去坐下。孔颖达松了口气,告诉杨崇,那是崔弘升儿子崔处直,现在是门下录事;崔处直和孔颖达年纪相当,一样的儒雅豪迈,留着长须,面目与崔弘升兄弟有几分相似。
众人正在评论的是王申礼带来的一首诗:“岩间无结构,谷处极幽寻。叶落秋巢迥,云生石路深。早梅香野径,清漳响邱琴。独有栖迟客,留连芳杜心。”
诗写的不错,王申礼更是江南王家的嫡子,相貌俊秀,意气洋洋,刚才不肯给杨崇腾位子,就是看不起这个传说是工匠出身的小官。孔颖达另一侧坐着的是承奉郎杜淹的长子杜敬达,杜敬达看崔处直给杨崇解围,心有不甘,提议道:“杨崇刚刚从西域带千里马归来,相必心中感慨无数,我们请他做一首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