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那人声音低低的。但苏长宁却是至死都会记得,小时他喊她“长宁”,那声音轻脆脆红漾漾的似乎是人世间所有的幸福与快乐,而现在他喊她“长宁”,那声音低沉沉压抑抑的却成了她生命里最大的痛。
“今日是岁首。”苏长宁皱着眉却不说话。他又说,“也许在这牢里我们可以放下身份,你不是你,我不是我,没有任何别的什么有形无形的束缚,就只是一对平常的男女那样说说话。”
如同平常的男女那样说说话?长宁仿佛被他催眠似的也爬去墙角在他身边坐下,四周虽然暗淡但这牢本就不大,宁越看到她眼里有一点失神,就算再要强的女子也并非万般事物都能控制,有些东西到底是会流露的。说来奇怪,一到战争来临生死关头之际,他们两人的内心满满的装着不可背负之重,可一旦闲下来想到那些家国恨事两人心里都空茫茫的,只觉得这场人生在世真的让人百般无力。
宁越看了看四周,这牢房一如此刻人的内心,空泛泛的几乎毫无内容,他努力想说些什么话,可那些曾经要说的话都变成尘埃飘浮在半空中无着无落的,他笑了笑,“没想到这个新岁,居然是在死牢里度过的……”
“还好,只是在死牢,不是在黄泉路上……你就满足吧。”长宁没有好话。宁越静默了一会,不过还好,她虽话里有刺但还是说话了,至少曾经的那个苏长宁又回来了,不过好好的话题被长宁拐到黄泉路上实为不妙,遂而宁越又道,“我知道你担心澜沧城,你放心,那里对于你我都意义不同,我自会好生相待。”
说到澜沧城苏长宁低声叹了口气,这是她最无奈的,虽明知两兵相争死伤狼藉乃是常事。可她全力护持之余还是忍不住地心痛,她默默看向黑暗深处,那些余下的苏家军也不知怎么样了?苏长宁的记性很好,她能记住军中大部分人的名字,她与他们混在一起与他们同苦同乐,她能感觉到战后的压抑与苦痛,大家苦战之后只想尽快忘记那一场噩梦,会跑到城中喝酒赌博或找妇人安慰一夜。而苏长宁也尽量装作瞧不见。“只是不知道现在他们怎么样了?”她叹道。
“原本有三万苏家军,一万已经牺牲,一万已经收归浮骥帐下,还有一万被俘归入北燕我单独为他们立了一支军队。”宁越轻轻一笑,“你怎么就不关心关心自己?”
苏长宁想了想轻喟道:“我啊?暂安。”宁越一剔眉,道:“倒不如说苟且偷安!”
“那我苟且偷安还不是拜你所赐?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反正你也不会让我死,我就在这里耗着呗。”苏长宁话音才落,只听宁越道:“你真打算就这样跟我耗着?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