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我们是粗人,只是做得了好事,就是说不了好话儿。”雷点豪爽的一口饮尽,也不当莫闻人是个将军,给自己又倒满酒,喝了两口,道,“管他呢,外面十多万北燕军压境,我们一万多人,反正横竖是死,还不如今朝有酒今朝痛快。”
周策倒是听说军中战时常用大量酒来麻痹将士神经,借着酒意,促其英勇,杀敌立功,死而无畏,看来是真的了。苏长宁似是看出周策想法,将手中酒坛子一摔,碗筷一推,扯过一张地图,睨着眼看周策,“办正事。”
南陵国安十六年,天下还在纷乱中,但是局面已经清楚多了,蛮岭山脉以南被南陵占据,北部则是北燕的天下,如今北燕从边境全面进犯南陵,西线上黍、东线衡夏火上烧油,似攻非攻,等待时机在天下大乱之时分一杯羹。南陵西线之上,作为镇守御陵的镇远侯府乃是军机重地,所以时时刻刻守备森严。
城下大军压境,围而不攻,作为镇远侯的公孙玄也一直觉得奇怪,但自北线战火一起,马上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知是受了对方疑兵之阵,牵敌之计,这一月下来,双方各二十万大军就干着对望瞪眼辱骂恐吓的勾当,无一点实质性接触,昨日,他接到澜沧城的密报,更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但是,要撤军开往北线支援似乎也不太可行,那些上黍国的猴崽子们哪个不是长着千里眼,恐怕这边城里大军一拔动,那边马上就红了眼,攻城掠地翻他老窝秋后算帐来了。公孙玄有些苦笑,说是秋后算帐,上黍国平时是没少吃他的亏啊,原本这御陵,就是从上黍国嘴里抢来的一块肥肉,若是此仇都不来报,怕是上黍国也就是个秋后蚂蚱,只佩蹦哒蹦哒了。
料想镇守东线蒙都的范先贤也应该意识到这个问题,公孙玄思索片刻,写了两封信,交由密探十万火急的连夜出城,交由范先贤和苏长宁。同时,天黑之际,又有十几骑轻骑兵有如破竹之势飞出镇远侯府,向东而去。
和墉城中,刚从朝堂之上出来的太尉李纪和右相叶京来差点闹翻,两人均一大把年纪,说着说着就动起手来,揪着对方胡子不肯松手。旁人皆是奇怪,这两人平时关系不错,至少在治国之理举材唯用上分歧不大,现在又不知在何事上背道而驰。
原来,太尉李纪写了一份《御戎五策》,预备上呈墨王,料不想丞相叶京来先于他呈上了《太平五治》,其他四条不说,李纪只是对其中一条恼火,说是现在东西北三线均是受敌,敌之不过,不如不战,割城池而求太平,现观如今形势,墨王大概会采纳。
“不是‘大概’,是‘一定’”叶京来纠正,仍旧掇着李纪的白色胡子不松手,“现在五国皆战事,民不聊生,太需要修身养性了,失几个城池不是什么大事,丢卒而保帅这才是正理,等国内修养生息强大起来,照样可以收复失地,若足够强大,七国归一也不是问题。只是现在,你又不是不知道,国库空虚,举国无粮,军饷发不出,兵也养不起,实不宜战事,像你这种莽夫,大概不会知道只要一有战事灾害之患,城中食尽,斗米四十千,花果草根也会很快吃完,再然后便用黏土做饼充饥,饿死的人超过一半。最后,城中军队抢掠百姓到店铺出卖,然后就像对待猪羊一样将之驱赶、捆绑、屠杀、宰割,堆积的尸骨和流淌的鲜血布满了店铺,‘圆幅数百里,人烟断绝’,你看到那些连猪狗都不如的穷苦百姓,你不会感到愧疚?”
叶京来指的人吃人的现象,李纪不是不知道,这喜欢吃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常年领兵作战在朝中赫赫有名并深受墨王喜爱的浮骥将军,他喜欢把人肉叫做‘熟食’,他常派遣部将四处征兵,不愿者便屠杀之,他的军中不带米面,把杀死的人用盐腌起来,随军携带,作为军粮。传说有一次望元坡被攻时,城中粮草罄尽,守城军士就抓百姓到集上贩卖,专门派人杀戮他们,像屠宰猪羊似的,而匈奴也有一位勇猛异常的将军叫朱粲,更是一位著名的吃人魔王。当时游牧民族大灾荒,没有草牧可食,牛羊大面积爆发温疫,牛肉,羊肉,羊奶,马奶,牛妈等万钱一斤还买不到,于是朱粲乘乱起兵,屡屡进犯七国边境,捕捉民间幼儿蒸熟吃肉。在他的军队有一个规定,每攻下一座城镇,他就会传命把弱小的男女分给各部,需要时就杀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