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却是自家有苦自家知。刚才那几个动作虽然漂亮,却是把岳飞体内仅剩的一点力气给榨干了。他现在感觉四肢百骸都像泡在了酒中,麻酥无力。一口腥甜的液体顶在嗓子眼,只要一张口,绝对就会喷出一口鲜血。
岳飞紧绷着嘴唇,又把这口鲜血咽了下去。他好不容易打断了女真人的精神支柱,可不能再让女真人提起斗志。
蒲察石家奴剩余的亲卫距离岳飞不过二丈多远,如果再次蜂拥而上,岳飞只能拍马而逃。但这些亲卫的目光还停留在滚落在地的蒲察头颅上,似乎还不敢相信驸马爷就这么挂了。
“蒲察石家奴已死!尔等还不投降!”岳飞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幸好这时韩常已经冲了过来,跃马横枪,护在了岳飞身侧。并适时地吼出了这么一句。
“驸马爷死了!我们的家人要成奴隶了!咱们一齐拼命,杀掉岳南……。”终于反应过来的亲卫队长瞪着赤红的眼睛,正要鼓动场中金兵继续进攻,却被韩常一杆大枪捅入口中,连最后一个字都来不及说出来。
韩常双臂一较力,就把亲卫队长挑在了半空中。韩常再次暴喝一声,“降者免死!顽抗者喂狗!”
可能是韩常喂狗的说法太过吓人,也可能是岳飞从不留金兵俘虏的先例吓坏了女真骑兵,没有一个女真骑兵丢下兵器,举手投降。反而都掉转马头,向四方逃去。
蒲察石家奴的死让金兵失去了抵抗的勇气,但他们却还有逃生的本能。虽然岳飞的大军三面合围过来,但总有可以逃生的漏洞。
七八千骑兵就连逃命的时候,都是惊天动地。被压着打了大半夜的护民新军全都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身子立即瘫倒在马墙之后。韩常率领的五千骑兵只剩下二千多,但也都累到了极限,根本没有追击金兵的**。
岳飞和韩常对望了一眼,两个如山岳挺拔的身躯忽然都在马上软了下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全都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岳飞有点后怕又有点庆幸地说道,“好险!如果蒲察石家奴不如此冒险,继续指挥亲兵进攻,也许现在变成无头尸体的就是你我二人了。说实话,我刚才已经脱力了。”
韩常哈哈笑道,“韩某也是双臂酸软,连大枪都提不起来了。只能说天灭蒲察石家奴。”
只剩下孟邦杰还在不依不饶地要率兵追击溃散的金兵。岳飞看着浑身浴血的孟邦杰,低叹了一声。他知道孟邦杰之所以还在大喊大叫,只是不想面对大哥冰冷的尸体。
“邦杰,不用追了。弟兄们都到了极限。再说这里是汴梁附近,是汉家故地。金狗逃不了的。”
孟邦杰紧绷着脸,点了点头,忽然就落下泪来。岳飞知道他们兄弟情深,劝也无益,只能先让他哭上一场。
岳飞从蒲察石家奴刚才的疯狂表现上猜度到两路流民军可能也取得了胜利。岳飞强打精神,正要派十几个体力尚好的老卒去东西两路打探消息,却见李宝率领百余骑兵,飞一般地冲了过来。
“岳帅,金兵溃了?”
岳飞笑着点了点头。
李宝激动得一拍大腿,冲岳飞一抱拳,大声叫道,“打得漂亮。李某这次算是彻底见识岳帅的奇迹了。”
岳飞哈哈笑道,“还是李师长最善创造奇迹啊。火烧竹芦渡,奇袭扬州城,二战打得天下闻名。”
李宝归顺护民军已有半年,但岳飞和李宝却只见过廖廖几面。这也是朝廷和金人都打算拉拢李宝的原因,因为他们认为李宝对岳飞并不忠诚。却不知李宝投靠护民军,最先只是为了报李八少的恩。后来则是被护民军实打实的抗金战绩给折服了。再加上护民军免除跪礼,没有那么多繁文媷节,这些都颇合生性率直的李宝心意。
李宝是典型的山东大汉,身长八尺,肩宽背阔,国字脸,卧蛋眉,一双大眼顾盼生辉。只是一身鲜血,让李宝更加杀气腾腾。
术赤儿在接到蒲察石家奴的死令之后,也发了狠劲,把所有的生女真全派了上来,硬是强行突击。四千五百原禁军虽然阵势严整,但也被冲击得四分五裂。打到关键时刻,李宝领着五百老海寇,也跃马扬刀,加入了混战。
双方正打得热火朝天,却见数百金兵旋风般冲了过来。当时把李宝吓了一跳,以为岳飞的中军已被击溃,所以金兵分兵出击了。结果数百金兵绕过战场,继续旋风般向东冲去。同时术赤儿的军兵也纷纷脱离战团,向东逃去。李宝才明白刚才形势不妙的中路军竟然把蒲察石家奴给击溃了。
韩常指着死不暝目的蒲察石家奴头颅说道,“李师长,那就是大金的死驸马。”
李宝颇感兴趣地走过去望了一眼,“杀了金国的驸马爷,这一仗我军算是完胜了。”
岳飞忽然把目光转到了孟邦杰身上,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不知今夜一战,有多少中原的大好男儿倒在了这冰冷的黄河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