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馆子里,还是巷口拐弯处。
最后,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哭腔,整座城一时间哭声连天,绵延不绝,朝歌只觉大有一种天下缟素,凡尘皆悲的凄厉感,只是如此感觉恰好碰到他玩性正旺时,弄得毫升不爽。
朝歌和想喃没站起来,他自顾自地吃着面,想喃比平时更加沉默,一语不发。
“这是谁死了,死了都这么有气势,难道是咱苏湘城守?不对,应该是咱青州城守或者总督吧。”朝歌吃着面含糊嘀咕。
一座城里面管理内的文官叫做知府,保卫在外的武官叫做城守,而管理整个青州的文官则叫做太守,统领整座青州军的武官叫做总督。
“你这小孩莫要瞎说!”邻桌吃面的老人擦眼皱眉紧张道:“这可是圣人,咱南国大宗皇帝……唉!如今大宗皇帝已死,长安年号不再,咱南国终究开始不太平了啊……”
这老人仿佛担忧异常,叨叨不休,朝歌看他穿着,应该是个老书生。
他说这几年西北陶风和北方朔国屡犯边境,南国苦战不知耗了多少人力兵力财力,大宗皇帝身体不好,大皇子也就是太子储君替父御驾亲征,结果整个皇室原本人丁兴旺,却接二连三凋敝,如今也只剩下四皇子和五皇子这两个男丁了。去年夏天大宗皇帝忽然令太师颁布宣召,封四皇子左贤王为太子,五皇子则为右贤王,这如今一去啊,太子就顺应成为新皇帝了。
说道最后,这老者直叹可怜可怜,朝歌不明所以,想喃罕见地被无关紧要的事吸引住了。
朝歌问可怜什么,老者细语小声说太子也不知做了什么孽,原本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太子太孙前年来青州路上勘察灾情,结果被匪人所杀,次子去年骑马结果被爱驹踩死,三皇子前不久生了一场天花死了。至于两个女儿,曦明郡主没消息,梧桐郡主却早在四年前被刺杀太子的朔国刺客误杀。
朝歌听到这里,连连咂嘴,心想这当太子还真够惨的,他却没发现,在一旁安安静静听着的想喃,桌子底下的小手,已经攥衣服攥着骨节发白。
就这样,玩着玩着也索然无味了,直到日落傍晚城门开始闭合时,朝歌领着想喃才响起要吃晚饭,急忙赶回去。
这走到半路,方才想起,酱油还没打,正欲回头,想想也就算了,烧菜放酱油和不放酱油一样,盐反正是足够的。
以前没酱油不照样用盐替代,到时就说胃口不好少吃点就是了。
这一天下来,他也累了,背着想喃不能像一开始那样走得快,更何况竹海里面一些蛇虫鼠蚁挺多的,自己也得当心些。
秋季入夜很快,白天虽热,晚上却冷,朝歌没走多久,便在竹林之中悠然闻到一股冲鼻焦味,这时右眼开始剧烈跳动起来,一股不好的感觉在心头衍生。
步伐不觉加快。
刚走到村子前的一处山坡上,这一抬头,就看到一阵浓烟袭来,他急忙将想喃放下,将其抱于怀中护着。
这烟散发着一股草木烧焦味道和莫名肉香,浓一阵,淡一阵,待朝歌透过浓烟往山坳子里看的时候,顿时傻眼了,此时整个村庄都燃起煌煌火焰,一家烧得比一家旺盛。
朝歌眼光迅速扫过前面,透过铺面热风,终于看到了村子靠山脚自己院子。
那里没火,却也没任何东西,只有一滩灰烬,显然已被烧没了。
“父亲!娘亲!”
朝歌心中焦急,当即撇下想喃滑下坡,浑身气力迸发,朝着村中冲去,刚一到村口,一阵大风吹来,被烧得正旺的房屋塌落,焦黑梁柱蹦跶地上,熊熊烈焰炽烫扬起,爆出无数流萤似赤色火星,与无数道火蛇一下冲来。
他急忙以手护脸倒退两步,眼睛看着火光,眸中都觉被烤的炽烫,心中却冰凉又着急。
待火舌稍退,他看也不看,一个猛头扎进火海,一路狂奔,
冲!
往前!
死命冲!
“啊……”
一声惨叫声传进他耳朵,他心更加紧悬,明知是村里人,可他却仍旧没丝毫顾及,直到一口气憋着跑到自己门前,看到眼前景象时,终于瘫坐在地。
若说适才还能看到一滩黑,如今便只有被飞灰掩埋下的石阶地基。
还有那颗已被烧焦的墨梨,孤零零、光秃秃地,只剩下了一根弯曲的主干。
“爹……娘……”朝歌只觉脑子一片混乱,不知该作何才好。
“啊……”
男人吃力的嘶吼声传进他耳朵,他僵硬转头看去,一个瘦骨嶙峋浑身漆黑的男人,正在从他家旁废墟往外爬,他的两腿好像没了,黑色混着红色拖出一道血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