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有跟着齐潋一步步往外走,然后拐弯,然后往上,一直到齐潋把自己锁在了她们的卧室里。
齐潋是用了力气去关门的,江燃力气远小于齐潋,根本没办法阻止,她立在门边,被那声关门的脆响吓的耸了下肩,伸出的手停留在门板上,脸上终于露出了受伤的表情。
到底是......怎么了啊?
江燃不明白。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这么一件小事,也值得齐潋生这么大的气,她不明白齐潋的生气的点在哪里。
“我明明......只是为了你好啊。不管是涂药还是剪指甲什么的。”有些站不稳,江燃转个身靠在门边,以为这样可以给自己一点支持,但是身体仍然在下滑,渐渐地,她蹲在了地上,神情之中很是无助。
像是一个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但是并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的孩子。
她的低喃尽数落入了房中齐潋的耳朵里。
齐潋抱膝坐在床脚,看了一眼卧室门的方向。
在齐潋的眼睛里,那里一片漆黑,好像什么也没有。但是事实上,齐潋知道,那里有一扇门,门后有被她伤了心的姑娘。
姑娘还在说话。
“好吧,我承认,刚才给你剪指甲之前,我有一点嫉妒。我嫉妒还有人能摸我女朋友的小手,我是小气了,给你剪指甲的时候,我有一些窃喜,我想到这样你就不会被别人碰了。”江燃吸了吸鼻子:“是因为这个吗?还是因为我之前缠的你烦了?”
齐潋摇头,不是,不是,都不是!
她只是......在憎恶着自己。
一个废人,连指甲的修剪都需要依赖别人去完成,这样一件小事......她都不能自己去做好来!
她曾经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她用了很长的时间去适应别人的“帮助”,她告诉自己,这是必要的,是的,是必要的。
要好好地生活下去啊,所以被别人触碰、被别人打理着衣装、被别人的目光一直一直地跟随......这些都是必要的。
她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也让自己渐渐试着去忘记一开始被人触碰时的不适,如今,她能做到将那一切都平静忽视。但是,今天江燃所做的“这件小事”却让她的那颗可恶的自尊心再一次地冒头了。
不是因为江燃的触碰。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她最愿意被谁触碰的话,除了早逝的娘亲,就是现在的江燃了。她也绝不是因为被江燃抓住手指而感到厌恶,她只是在厌恶着被江燃照顾着的自己。
那种厌恶来的是如此的突然,又这般的强烈,每一次,每当那指甲断裂的声音传来,都像是有一把刀插在齐潋心口,她的手指被江燃抓着,她能感受到江燃的温柔,她知道江燃的温柔为何而来,她知道江燃爱她,可是除此之外呢?
这也是因为她是个残废吧。
因为是残废,所以需要被好好地照顾,因为是残废,所以连日常的小事都要求助于人。她知道的,她什么都知道,她只是忽然有些难过。
她以为她早已忘记了这种感觉,她以为她的尊严早已被她自己丢进了垃圾桶,但是江燃来了,江燃这么轻易地就唤起了她的自我厌恶。
“阿潋,你说话啊。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这么想的呢?”门外,江燃的声音已变得嘶哑,透着一股疲惫。
她想,也许她没有真正了解过齐潋。
就如同此时,她不知道齐潋为什么而生气,她看得到齐潋背影的难过,但是她不知道究竟又是什么让她如此难过。
齐潋低着头,无声地说了一句:“傻姑娘。”
疲惫只是一瞬间,江燃不是容易退缩的人,她总是显得那么的有元气,没一会儿,她又有了动静。
这一次就不是乖兮兮地哀求了。
她开始拍门。
也不是很大声的那种拍,但是绝对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她一边拍门,一边朝里边喊:“齐潋你躲在里面有意思吗?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事情我们说清楚好吗?如果是我错了,我会改,但你总要告诉我一个理由,对不对?”
屋里,齐潋眼神空茫地对着门的方向摇了摇头。
不是江燃的错,只是她自己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