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袭人投来疑问的目光,便闷闷回道,“原来那赵国使臣说的不错,他们的少司命董秋滢才是真正天下第一奇女子,我往日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厚,自恃才高,却连一个九岁稚女的胸腹也比不过。这天下第一奇女的名号受之有愧。”
听说这事还和自己有关,阿拉耶识就算再稳得住也不由曾了几分好奇。她自跳崖离开赵国后,就极少听见有关赵国的传闻,除了知道自己被追封为少司命以外,其余一概不知。紫蕊见师父动容,便命人取来她的秦筝要为阿拉耶识弹奏一曲。她闲闲拨弄几下便音韵铿然,未几便轻启歌喉唱起来——赫然便是阿拉耶识在魏台上写下的那首《金铜仙人辞汉歌》。这首诗不知道被谁谱了曲,音律苍凉哀伤,有自怨自艾之自伤之感,也有对世事无常之叹。
“这便是董秋滢在九岁时候在赵国定基大会上,只身登魏台拜仙人后灵感之作,我二年前才从一赵国被俘的官妓处听得此歌,自此便常想:不知那董秋滢何等样天人,小小年纪竟能做得如此绝世好诗,莫说是女人,就连男人也没那等悲悯襟怀。”
这话说得阿拉耶识真正汗颜,明明冒用了鬼才李贺的诗文,自己哪有那样高的灵性和才情,幸好隔着眼罩无人知道其尴尬颜色,一时心中羞愧不禁脱口说道:“这诗虽好,惜其过于伤怀失之小气,且音律沉郁铿锵,不适合女子演唱。”
紫蕊还没说话,其余一班官妓均面露不愉之色,就连袭人也觉得天巫有些挑剔了。和袭人私妓卖色出身的泼辣豪迈不同,紫蕊性情较为温婉沉静,当下沉吟问道,“天巫指此诗小气,不知可否指点一二?”
“人死如灯灭,万物转眼空。刘邦死去后依然割舍不下当皇帝的日子,便是铸造的金铜仙人也念旧伤怀。诗里充满作诗之人流连过往岁月,感叹人生运命的情调。须知,历史和时间都是滚滚向前的,不会为谁停留,就算是天子也终究难逃定数:尘归尘、土归土。子在川上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我今日便说: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阿拉耶识的言论一出,官妓们尽皆听得痴痴傻傻,不知所谓。紫蕊喃喃念道:“人间正道是沧桑……人间正道是沧桑……和原作格调大异其趣却更教人泪下,哀而不伤,苦而不痛……”她忽然五体投地大拜于阿拉耶识,“天巫实乃世外高人,一语中的,令我有豁然开朗之感。音律诗词之辨,还请天巫有以教我,万勿推辞!”阿拉耶识急忙扶起紫蕊,“不敢当,我只是略知一二。刚才是我一时口快,无意冒犯了各位姑娘,请不要往心里去。”
其他莺莺燕燕们此时回味完毕,早已收起刚才不悦和怀疑之色,心悦诚服地拜谢阿拉耶识的指点。阿拉耶识扫了董秋滢在她们心目中的高妙气象,招致她们不满,但此刻想要缓和关系不得已又要卖弄了,否则,她怕等会官妓不配合查案。
阿拉耶识到云良阁就是想搞清楚一件事:云良阁官妓里有无丢失过贴身衣服?若她推测得不错,凶手和官妓、私妓都比较了解,他出身富裕,品位较高,偷窃的衣物定然是官妓才有的香艳亵衣。这就是为何被害人没有丢失任何东西,宣化城也没有哪家女眷来报告亵衣被偷的事件。官妓是吃朝廷饭的人,衣服由朝廷按照等级配发,因为侍奉的都是显贵和外国使节,所以一应用度都格外讲究,商贾之人纵然有钱也不能近官妓营的门的。这是阿拉耶识的推理,还没有经过验证。她找紫蕊就是想通过官妓来询问这个细节,自然不想与她们把关系搞僵,一会儿问不出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