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忽然又响了起来,许妙芸接起来,听见大哥许霆在电话那头焦急道:“告诉太太,洪家老大在日本人的烟馆被打成了重伤,我和老爷要去医院看看,今晚就不回来吃晚饭了,让厨房不要留饭。”
许妙芸惊得喊了他一声:“大哥,洪大哥出了什么事情?”
许霆听出许妙芸的声音,这才稍稍稳定了一下情绪,同她慢慢道:“我现在也不清楚,我接到洪家电话,说洪老大被打成了重伤,这就要跟父亲赶去圣玛丽医院看看,你和母亲先别着急。”
许妙芸稍稍平静了一下,前几日她也听许霆说起过洪老大抽大*烟的事情,可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个程度。她前世也知道洪老大酷爱来一口的,却没听说过洪家遭遇过这样的事。
“那我在家里等着你电话,要是洪大哥没什么大事,你打电话回来,好叫我和母亲放心。”
许霆应了一声,挂掉电话,许妙芸进屋同冯氏说了这个事情,冯氏也吓了一跳,捏了一把冷汗道:“大*烟这种东西,碰不得,好好的人若是碰了这东西,也毁了一半了。”
吴氏安抚她道:“母亲放心,洪家也不是小户人家,这事情必定有个原委,等老爷和大爷回来,我们再问问清楚。”
许霆和许长栋一直到深夜才回来,期间打了一个电话回来,说是人暂且已经救回来了。
许妙芸没敢睡觉,听丫鬟说他们回来了,披着大衣往正房那边去,正巧听见许长栋在那边道:“那孩子怕被老子打,不敢跟家里要钱,借了日本人烟馆的高*利*贷,结果滚出几万块大洋的利息,还不起就往死里给打了一顿!”
“怎么那么糊涂?为了抽大*烟去接高利贷?”冯氏简直闻所未闻。
许霆便道:“日本人新推出一个什么福*寿*膏,价格不低,听说包治百病,洪老大以前有个腰腿痛的毛病,自从抽上了就好了,他就真当这是神药了!”
“阿弥陀佛……幸好你没被他给带坏了!”冯氏想想那几日许霆早出晚归的,心理着实后怕。
“母亲你乱想什么,我们家从没有人会碰这个的!”许霆也是无奈了。
许长栋看见许妙芸也过来了,一家人都在厅里坐了下来。冯氏仍旧觉得后怕,皱着眉心道:“洪家也不是小门小户,怎么日本人全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许长栋点上了烟斗抽了一口,依旧神色沉重,缓缓道:“怕不止这么一件事情,上回日本人看上了洪家当铺里的一个古董,要买过去,洪老爷因别人出价高,先给了别家。”
“出价高自然是给别家的,日本人这是要强买强卖吗?”冯氏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那些日本人如此可恶。
许长栋只是低着头,大厅里点着明晃晃的灯,许妙芸看清他脸上肃然的神色中,分明还透着几分无奈。
“爹爹,那现在洪大哥怎样了?人要不要紧?”许妙芸开口问道,洪诗雨的长兄她也是见过的,虽然家里有钱染上了烟*瘾,却不是一个坏人。
“医生说脑子有些轻微的脑震荡,但是腿被打折了,下半辈子怕是站不起来了。”许长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两家是世交,关系密切,如今洪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实在心中难过。
“洪老爷就这么一个儿子……”冯氏听了这话落下泪来,孩子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便是不出息,到底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许长栋仍旧蹙眉,“你明天带着妙妙和儿媳去洪家走一趟,她家的老太太、太太还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子了。”过了半日又道:“幸好,命算是保住了。”
许妙芸担心洪诗雨,她素来胆小怯弱,发生这样的事情,必定是要哭死过去的。可这会子夜又深了,她也没办法打电话过去,只好揣着心事回房去了。
知春见她回来,也凑上来问洪家的事情,许妙芸简短的说了几句,心里仍是难过的。
“日本人就是畜生,上次那个强*奸女学生的,就是日本人,老天有眼让他死了,可上海滩那么多的日本人,什么时候才能死光呢?”
许妙芸见她说的不像话,冲她使了个眼神,笑声道:“这种话你可别乱说,被人听见了也是要命的。”
知春低着头不再开口,过了片刻忽然问许妙芸道:“小姐……你说……沈家那么多兵,为什么就不能把日本人赶出申城呢?”
许妙芸愣了好久,一时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就连她前世也没有想过。
她从一出生开始,就知道上海滩有洋人、有日本人、仿佛这个地方,就是这样龙蛇混杂的。而沈家,夹在这些人中间,又夹在了全国各地的军阀中间,也就这样存在着。她听说过的打仗,也是国人自己打起来,却没有联合起来,打洋人、或者是打日本人的?
可是……最该打倒的,难道不是这些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