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喻卡壳。
我应该去哪儿?
轮班的保安都认识楚喻,学校里的消息传得又快,他们中午就知道校医院闹出的事情了。现在见楚喻浑身湿透,惨白着一张脸,急急匆匆的模样,猜测,“你是不是要去医院?”
水顺着额头鼻梁往下流,楚喻胡乱点头,“嗯,我去医院。”
“雨这么大,您等等!”
等保安拿伞出来时,楚喻已经没影了。
嘉宁私立在内环,往外走出一条街的距离,就是繁华的街道。辨别清方向,楚喻往前跑,脚踏进水洼,鞋子和大半裤脚很快就湿透了。
他一路跑到最近的一家医院,进到急诊的大门,往里走了两步,又慌忙地退回来。
他不能去医院,不能做检查。
查出来,可能和之前一样,什么问题也没有,很健康。也或者,会查出异常。
身上的雨水尽数下滴,很快,楚喻脚下就积了一小淌水。
来来往往的人见他浑身湿透,神色迷茫,在经过时会多看他一眼。但医院每天都在发生太多生死离合,早已司空见惯。
楚喻又往后退了两步,准备离开,突然听见远远传来喧哗,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男人被抬了进来,大腿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往外涌着鲜血。
一股苦臭的气味扑面而来,楚喻没忍住,转身扶着大门口的水泥柱,一阵干呕。
迟疑片刻,楚喻往医院里面走。急诊区坐着许多病人,不少都是血淋淋的外伤。医用垃圾桶里,沾染着血迹的纱布更是一团又一团。
楚喻还没走完一圈,实在坚持不住,又是一阵干呕。
原来,他不是所有的血都想吸,甚至,那些血对他来说,单是闻起来就又苦又臭,条件反射地产生生理性恶心。
没再自虐,楚喻从医院出来,在门口站了会儿,干脆随便找了一个方向继续走。
天已经黑透,霓虹渐次亮起,绚烂灯光在大雨中影影绰绰。
路过一个街心公园,确定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楚喻才走进去,选了一处台阶坐下。
旁边是修剪整齐的绿色灌木,路灯直立,暖色的光线下,能看清滴滴落下的雨。
楚喻这时候才发觉,自己冷得全身都在抖。
湿透了的衣料贴在皮肤上,体温都像是被吸走了。
他抱着手臂搓搓胳膊,呼了口气。
身后响起脚步声,楚喻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又瞬间怔住。
是陆时。
隔着雨帘,陆时撑一把白色的透明雨伞,雨珠子沿着伞面滴成一条线。他眉目藏在伞下,身形瘦削挺拔,手自然地插在口袋里,正踩着满地流淌的雨水走过来。
楚喻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
直到陆时站到楚喻旁边,将楚喻纳入伞下,帮他遮住了大雨。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楚喻盯着地面上倒映路灯昏黄灯光的水洼,许久才轻声问,“你……不怕我吗?”
陆时嗓音是惯常的冷淡,“怕你什么?”
楚喻扯扯嘴角,玩笑,“怕我突然暴起,制住你,吸干你的血。”
陆时瞥见他撑在台阶上的手,紧张到泛白。
收回视线,他回答:“你打不过我。”
虽然这是事实,但有必要这么直白吗?
但或许是对方的态度,奇异地让楚喻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他往旁边让了一个位置,问陆时,“坐吗?”
陆时依言坐下。
透明的雨伞撑在两个人的头顶,挡住了风雨,抬头能看见伞面的雨珠,以及模糊的灯光。
楚喻手撑着下巴,偏过头去看陆时的侧脸,“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就是我……我吸血的事。”
陆时侧脸的线条精致,有种介于少年与成年人之间的独特的美感,双眼皮和延伸出来的眼尾很漂亮。
他看向故作镇定的楚喻,“比你早。”
“也是,你是学神嘛,智商肯定要比凡人高。”楚喻猜测,“是从校医院出来?不对,罚站那次,对吧?你当时问了我几个问题,当时你就发现了?”
“差不多。”
楚喻看了眼陆时握着伞柄的手,冷白的肤色下,是青色的血管。
强迫自己转开目光,楚喻纠结了好一会儿,又语气轻松地问,“你……说真的,你会不会觉得我是怪物?或者,妖怪?我要吸人的血,不吸就跟要死了、活不下去了,下一秒就能原地咽气一样。”
声音越到后面,越低,楚喻不知道怎么的,眼睛发胀,鼻尖酸楚,要不是顾忌面子,下一秒就能当场哭出来。
他吸吸鼻子,声音哽咽,红着眼尾问陆时,“问你呢,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怪物,靠吸人血才能活下去那种、让人害怕的怪物?”
陆时看着楚喻的眼睛,很认真,“楚喻。”
“嗯?”
“你不觉得,跟怪物比起来,人,才是更可怕的存在吗?”
楚喻微怔。
他觉得说出这句话的陆时,眸色深黑的眼里,藏了太多他看不懂的东西。
陆时抬手,摸了摸楚喻湿软的头发,“所以,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