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景,不但直面战斗的汉军愣住,就连远远在后面观战的呼延寔也很意外--那倒是什么新式战法?
其实凉军的战法并不新颖,只是胡虏不晓得怎么去用罢了。即便晋军出身的呼延寔瞧出了门道,也来不及了,因为汉军根本就没有大规模配备弩机。
在古代,弩机就相当于枪械,它和弓箭不同,不需要长久的练习,也不需要精湛的技巧。只要瞄准了敌人轻轻勾动扳机,箭矢就会射出。如此利器之所以在五胡乱华时没落,就是因为胡虏迷信骑射,而构造复杂又制作难度很大的弩机自然就不受其青睐。
“儿郎们!向前!”一名凉军伯主声嘶力竭地大吼,挥动手中的佩刀,驱使着三排弩兵端着弩机穿过盾兵的阵列来到最前面。
“射!”
长官一声令下,只见凉军弩手们熟练地轮番张弩--阵中张,阵外射,番次轮回,张而复出,射而复入,一时之间箭矢不绝。
汉军步卒哪里见过这等阵势,一时间手忙脚乱,死者甚众。
弩机是用机械之礼发矢,近距离上威力比弓箭要大许多倍。别说汉军只穿了皮甲,就是套铁甲在身上,也能洞穿。
如此一来,三十步内的汉军在接连不断的攒射下节节后退,盾牌也几乎失去了作用。
“竟是弩战之法!”呼延寔此刻也没了淡定的表情,这种作战方式他只在兵书上见过,却从没有人付诸实践。
身侧,一个将主出言道:“主公,如此下去,步卒恐会受挫,于大局不利!”
呼延寔点头赞同,下令道:“让千军步卒让开道路,重骑军直接冲阵!”
传令兵飞速上马奔出,顿时汉军内的鼓声一变,各色旗帜开始摇动起来······
魏顺站在阵列里,没有有机会当面和汉军搏斗。他又一次拉满了步弓,箭簇瞄准了一名一手持盾牌、一手环刀的巨汉,这汉子足有八尺身高,顶着弩箭怪叫着撞入了凉军弩手的横阵,弄出了好一阵纷乱。
“绷”的一声轻响,羽箭如流星赶月,飞射而去,钻入了那巨汉的脸颊,锐利的箭头射穿颅骨,从后脑钻出,还带出了些粉红颜色的脑浆子。巨汉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便一头扑倒在地。
“已经是第四人了······”魏顺心中暗道。
“绷!”又是一枝羽箭弹射而出,这次的目标是个大呼酣战的汉军小将,同样也是箭至人亡!
“第五人······”魏顺眯着眼睛扫视战场,想要寻找新的猎物,却听见“叮叮咚咚”的金属敲打声传来。
正所谓闻鼓而进,鸣金而退。古代战场上没有有效的通讯手段,想要部队如指臂使,就只能听声音,或者再辅以号角、口令、旗帜、灯火等等,否则休想让军队的调度井井有条。
鸣金而退的是汉军的步卒,比他们气势汹汹杀来的时候少了约有一成半!再不退就要崩溃了--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军队在一场战斗中能承受的伤亡率也就是两成左右,只有置之死地的部队才能承受三成或三成以上的伤亡。所以将帅在指挥作战时决不能把麾下的部队往死里消耗,否则在战场崩溃起来,可就是兵败如山倒了。
因而在战阵之上,将帅必须掌握好进退的节奏,及时将损失较重的部队撤下。
不过汉军步卒的后撤并不轻松,程大虎瞅准了机会,命弩手后面待命的长矛手出阵追击。不过凉军刚有动作,对面蓄势待发的汉军重骑也跟着动了。
隆隆的马蹄声响起,程大虎急忙下令后撤。凉军的矛手只是追了十几步,便一边砍了倒卧战场的汉兵的脑袋,一边在欢呼声中结阵而退。
“唉,若是大都督能给咱留下五百精骑,汉军的这些步卒就垮了!”站在程大虎身旁的一员幢主摇头叹息。
“骑军金贵······”程大虎说道:“大都督在前方鏖战,不能没有大批骑军遮蔽。”
就在他们说话的片刻功夫,汉军的重骑已经将速度提到了最快,崩腾的马蹄敲打在坚硬的土地上,发出扣人心魄的响声。本以为凉军见此情形即便不撤,也会结成盾阵准备抵御冲击。可事实上凉军什么都没做,就像是被吓傻了一般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汉军重骑转瞬即至,高高举起的马刀闪着寒光,似乎下一刻就能砍掉凉军的脑袋。
就在汉军中的所有人都以为凉军阵列要被冲破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凉军阵前十余步外的地方突然塌陷,冲在前面的汉军重骑直接掉进了里面!
地面上出现了一个长达五六里,宽七八步、深一丈有余的巨大壕沟。
前面的汉军重骑想要停住,可已经达到速度极限的战马根本停不下来,再加上后面的骑军还在不断先前冲,于是整个一千多人的重骑军有一大半就这样一头栽了进去。由于重骑连人带马都穿着重铠,所以十分笨重,倒在地上根本就站不起来。
就这样,掉进壕沟里的骑军大多被自己的战马压死,或者被后面掉进来的活活砸死。没进入壕沟的则大多倒在相互践踏之中,总之,这一轮冲锋的汉军重骑死伤惨重!
程大虎并没有打算给这些昂贵兵种逃命的机会,他一挥手,早就准本就绪的长矛手们端着两三丈长的大枪,大吼着冲到了壕沟边缘,对着里面就是一阵猛刺!
远方,汉军阵内,呼延寔怒眼圆睁。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凉军竟然事先挖好了壕沟。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家主公的怒火,他身边的其余将领们也都默不作声。
“擂鼓!”呼延寔咬着牙道:“全军出击,给我踏平榆中!”